郁雪非无奈,“要真是这么容易就好了。我提过,他怎么都不接受,不然早在一开始就能说清的。”
甚至情况变得更糟,不光是一把琴的事情。
江烈皱了下眉头,话里带着一股子与关观相仿的理想主义的稚气,“他说风就是雨吗?我不信皇城根下,他能一手遮天。就算这里待不下去,我也不读书了,我们回林城去,他总不能把人逼到绝境。”
听到这里,郁雪非眼底第一次显现出焦急的神色,“小烈,不要这么说。褚教授器重你,有很大的希望拿到学院推荐出国。那不是你的梦想吗?”
“郁雪非,你就老是这样,为了这为了那谁都不敢得罪,这些东西哪有那么重要?”江烈情绪激动,声调也不自觉拔高,“我要是不出国,人生也不会毁掉,就算现在我就退学,依然能过得很好,你为什么就觉得那是我唯一的路?”
“你别激动。”她试着安抚他,“不要说这种赌气的话,书还是要读的,你本来就该走得更远,没必要为了这些毁掉前程。”
“那如果我说我不会后悔呢?郁雪非,你在受人胁迫好不好,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你不要管,更不要意气用事。”
“那我的事你也不要管,都是成年人了,我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四目相对,郁雪非有些哑然。她深呼吸两下尽力平复心情,把脸别过去说,“读书这个没有商量,你到了多少人一辈子无法想象的高度,为什么要自己走下来?”
那些光鲜、荣誉,还有一片灿烂的前路,她曾经也没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可贵,直到生活的重担将她压垮,郁雪非才知道,有梦想并且心无旁骛地追逐它,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江烈执拗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有人欺负你,我看不下去。”
“那躲起来就能解决问题吗?更何况今天的事情跟他也没关系,是我们乐团里的人闹矛盾。”
郁雪非也有些烦躁了,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于小萌,你还记得么?我今天跟她打起来,是因为她讲话太难听,说商先生肯定有家室,而我上赶着当第三者。为了不让事情进一步发酵,潘老板才没让我去演出的。”
事情过去几个小时,她已经过了心里那道坎,语气足够平淡,可是江烈的心还是为之一紧。
别人倒也罢了,他最理解郁雪非为什么对“第三者”这个称呼如临大敌。
林城是个小地方,圈子就那么大点,当年的事闹得太难看,无数的谩骂一直跟着她。
“就是她呀,她妈妈是江教授的小三。”
“她妈妈不是民乐专家么,又温柔又优雅,看着不像啊。”
“你懂什么,越是清高的人,背地里玩得越花呢。”
……
他默了默,眼底闪过一隙不忍,“那么那个商先生,他真的有家室吗?”
“我不知道。”郁雪非很乱,怕江烈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好隐藏商斯有对她说的那些话,“于小萌向来和我不对付,那把琴顶多就算一个导火索。商斯有他……”
她倏然回想起他那双眼,透过薄薄的镜片看向她,像一柄锋芒尽显的锐刃。
“他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人。”
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们的底细调查那么清楚,人又那么捉摸不透,商斯有能做到哪一步,郁雪非不敢深想。
左不过现在只是对她有点兴趣而已,还犯不着因此惹怒了他。
江烈看着她,那颗孤寂又冷漠的心生出一隙难捱的痛楚来。
那一年生活的剧变一下毁掉两个家庭,郁雪非一直默默承担着不属于她年龄的一切,他好像是太苛责了点。
便利店冷白灯光的招牌下,一双俊男靓女的争吵自然吸引了进出顾客的目光。
江烈想了想,轻轻揽过郁雪非的肩拍了两下,“抱歉,是我太想当然了。”
少年身上带着清冽的皂香,与昔时无异,可他的肩膀,业已能为她担一程风雨。
郁雪非缓了缓呼吸,松开他,点了点他的肩头,“所以不要再说那些浑话了,小烈,你学的东西越多,以后能走的路就越远,知道吗?”
旁人眼中桀骜不驯的江烈,就这么任由她说教,应得乖巧,“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