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月仍旧喜欢用哭声吸引大人们的注意,而季舒阳依旧慢了几拍。
就在这慢了几拍没哭的空档,大人们将他的迟钝误解为安静懂事。
于是嚎啕大哭的季行月被安抚,安静懂事的他被表扬。
起初,父母的表扬让季舒阳感到骄傲。
在一声声表扬里,他不再轻易哭泣,学会了迁就照顾弟弟,树立起父母所说的作为哥哥的榜样。
但渐渐的,这些称赞不知不觉变成枷锁,他的言行举止,他的世界,就此被束缚。
懂事,优秀,榜样,这些评价和季舒阳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在所有人眼中,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同样的考试,他考卷上的八十分,会得到父母隐隐失望的眼神,季行月的六十分,能得到父母摸头拍肩的鼓励。
同样顽皮爬树,掉下来被吓到,季行月得到的是父母安抚情绪的拥抱,他得到的是没能看好弟弟的指责。
无法摆脱被期望所束缚的生活,一旦无法达到父母期望,就满心愧疚,寝食难安。
不敢有任何松懈,不敢踏足新领域,不敢像季行月那样随心所欲尝试兴趣爱好,因为一旦涉猎就必须做到最好,否则无法成为榜样。
他越来越恐惧失败,对任何事都要做到完美,渐渐执着到病态。
这样如履薄冰的时期,一次失误,就足以让他整个人支离破碎。
高二的一次期中考试,季舒阳以一分之差,和年级第一失之交臂。
对见惯了季舒阳次次稳坐年级第一的其他同学,这是一次令人意外的大爆冷,但也只是茶余饭后三言两语带过的小感慨。
毕竟只是一分之差,没人质疑他的实力。
没人知道,对追求完美的人来说,这样的失误有多令人崩溃。
分数和排名出来的那天,季舒阳的大脑都在嗡鸣。
手指的倒刺连同皮肉一次次被撕下,被长袖掩盖的小臂布满指甲的抓痕。
其他人都在迎接期中考后的校庆,没人理会他的世界在分崩离析。
怀揣着刚买来的美工刀,季舒阳躲在远离热闹的偏僻墙角。
“考砸一次就这么垂头丧气,你的心是玻璃做的吗?”
一声清脆的责骂在这时候砸进他的耳朵里。
季舒阳起初以为是在骂自己,下意识朝声源处看过去。
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坐在不远处树下的长椅上,其中一个垂头丧气。
季舒阳认得她,是和他同班的韩栀子。
仅限于点头之交的同学关系。
刚才出声的,是韩栀子旁边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
虽然刚骂完人,但她手里拆的巧克力棒却还是递到了韩栀子嘴边。
韩栀子推开她的手,脸埋进掌心,声音哽咽:“我这次不只是考差,排名都掉出了前三,我爸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你爸、你爸……”
马尾女生像是想骂人,但又顾虑当着韩栀子面骂她亲爹不太好,磕绊了半天,像便秘一样憋出一句:“你爸怎么老这样!”
“这样”两个字里包含了种种脏话的含义。
女生忿忿:“还不如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