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悦在他的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
这间公寓里原本还有另一间房,当初本来钟映打算布置成婴儿房,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那点期待彻底湮灭,房间也逐渐沦为了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钟映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难眠。他索性起身,打开了那间杂物室的灯。冷白的光线照亮了里面尘封的布置,曾经精心挑选的淡蓝色壁纸,只剩一角还能窥见当初的痕迹。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关灯出来。
一出门,却看见路霆也没睡。
“你今晚就睡这里?”路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狭窄的沙发。
钟映点了点头。
“去我那边。”路霆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用了。”钟映垂下眼,“你易感期应该已经过了吧。晚安。”
他说完,便背过身去,重新在沙发上躺下。路霆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最终转身离开,关门的声响比平时重了不少。
孟檀清夜里没能赶回来,发信息说第二天一早再来接孩子。
第二天,孟檀清果然一早便上门了。她来得有些早,钟映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有些凌乱,打着哈欠把她请了进来。
孟檀清目光敏锐,一眼就瞥见他睡衣领口下,从锁骨一路蔓延下的暧昧红痕,不由得啧啧两声,调侃道:“你们家将军……这也太生猛了吧。”
钟映脸颊一热,慌忙把领子往上拽了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吃早饭了吗?”
就在这时,路霆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看见客厅里又出现一位“不速之客”,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没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语气冷硬地让司机立刻到楼下等着。
钟映看他拿起外套径直走向玄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吃点早饭再走吗?”
路霆脚步未停,声音冷硬地抛过来两个字:“不吃。”
随即门被关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等那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彻底离开,孟檀清才松了口气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家这位……看起来好像挺不欢迎我们娘俩的。”
钟映转身走向厨房,给她倒杯水,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正常。我就没见过他真正亲近过谁。”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点极淡的自嘲:“这个家里,常年就只有我们两个会呼吸的生物。因为他从来不允许……有第三个出现。”
悦悦在离开前,从她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张画,递给钟映。画纸上用稚嫩却明亮的色彩画了一个大大的钟映,笑脸弯弯。而在旁边,用棕色和红色蜡笔涂了一只张牙舞爪、正在喷火的巨大恐龙,恐龙的表情故意画得凶巴巴的。
钟映接过画,一时没忍住,低头轻笑出声。
画里那个凶巴巴的喷火恐龙,和刚才那个冷着脸离开的身影,奇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
钟浦涛的电话又一次催了过来,他尽快安排一次会面。钟映握着手机,只能含糊地应道:“我再想想办法。”
钟映心里再清楚不过,让路霆听从他的安排,去见一个钟家塞过来的、目的明确的Omega,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个男人从来不会配合他演这种戏码。
倒是路羿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他说最近寄玉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各项指标都有好转。
钟映心下稍安,去医院的次数也跟着频繁起来。他每次去,总会习惯性地给路羿带些吃的,有时是顺手多买的一份三明治,有时是一杯咖啡。
接触多了,他才渐渐发觉,路霆的这个堂弟,性情似乎真的和路霆很不一样。
路羿身上没有那种迫人的冷硬和疏离,反而有种专注于学术的单纯和温和。
他甚至主动帮钟映查了很多关于寄玉这类病情的国内外最新案例和研究进展,仔细地整理好发给他。
看着路羿发来的那些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资料,钟映原本急切想要给妹妹转院的心,不知不觉就没那么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