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朝阳走远了,贺寻看着张昭说了句:“张昭,我没事。”好像回应他刚才一声声问着的那些,你怎么了。
张昭却不依不饶:“陈良是吧,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替我赔不是,他又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让他碰你。”
贺寻轻轻叹了口气,垂着眼不再看他。
张昭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闷闷地转到他背后,打发了出租车,将人推到了自己车旁。
低下头对贺寻道:“你扶稳我。”然后打横将人抱起,又轻轻地放到大G后座。
突然地体位变化,贺寻眼前一黑,意识有些模糊了。等他逐渐清明过来,发现车已经开动,窗外光影极速后退,看得不太清,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靠在张昭的胸前,那人怕车颠到他,双手固定着他臂膀的两侧,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姿势格外僵硬,张昭熟悉好闻的味道包围着他,贺寻不舍得打破此刻了。
车内关窗开着冷气,贺寻觉得一阵恶心,“呕。。。”他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捂着嘴挣扎着要起来,可又撑不住身子,引来一阵更剧烈的反胃。
“你别乱动。”张昭轻轻按住怀里乱颤的人,刚要去拿塑料袋,贺寻却突然痉挛起来,双腿大幅度地抽搐着,砸的前排座位声声闷响。
张昭怕他伤到自己,俯身护着那双腿,却感觉后背一热,贺寻没忍住吐了出来。他伏在张昭背上,痛苦地呛吐,夹着难忍地呜咽。
张昭没有照顾过病人,手抖得比贺寻还要厉害。
他控制着力道,小心将贺寻放平在后座上。张昭半蹲着,一手护住那人的腿,一手轻轻地拍他的背,可咳嗽和呕吐并没有因此缓解,贺寻侧躺着,头不受控地一下下抽着往后仰,后背绷着劲僵挺在那里。
“贺寻,贺寻,你能听的到么,你别。。。你别吓我啊。。。”
贺寻努力地想回应他,却发不出声。
过了好一阵,车窗微微开着,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贺寻才慢慢清醒,他睁眼看见张昭紧张地看着自己。“咳。。。咳。。。就是有点晕车。”勉强地对张昭笑了笑就挣扎着要坐起来。
张昭好久没见过这个笑容了,当年在实验室,他总偷偷观察贺寻。
贺寻有好多个笑法,这一种总在组会上出现,导师喷他的时候他就咧着嘴这样笑,含义也很好懂---我没理,我就这样,但我都对你低头赔笑了,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昭对这个笑容并不满意,但他很怀念,怀念的有些鼻酸了。
贺寻的笑却好景不长地定在了那里,他起身时发现了下身的潮湿,刚刚的痉挛让他失禁了,他迫切地想找个东西盖住那里,他低着头,不看张昭了,声音也小得可怜:“你坐远点,我这脏。”
张昭脱下外套展平后盖在贺寻的腿上。贺寻伸手要挡,声音不再淡定,声线压得很低:“把你衣服弄脏了,你坐远点。”
张昭按住他推挡的手,“不要紧的,你坐好了好不好。不脏。”
贺寻不再动了,他觉得自己的手被张昭摩挲着,轻得难以察觉,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导了过来。
张昭看他平静了下来,帮他把腿上的衣服盖好,拧开瓶矿泉水递给贺寻,“喝口水吧,刚吐了,嘴里不舒服吧。”
贺寻把水接在手里,张昭拿了张湿纸巾帮他擦左耳边的头发,他没躲,客客气气地说了句:“我自己来吧。”
他展开一个塑料袋,接在贺寻面前,“不想喝水的话,好歹漱漱口,刚吐了好多酸水,对嗓子不好。”
贺寻漱过口后没有坚持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车内格外安静,他只听得到贺寻呼吸的声音,这样肩并肩地坐着,张昭感到格外安宁,时间就像停了下来,车开了许久。
贺寻睡得很沉,被抱下车,放到轮椅上都无知无觉。
张昭蹲在他面前,用手撑着他:“贺寻,醒一醒了,你住哪?”
叫了好几声,贺寻很艰难地睁开眼睛:“到了?”
张昭:“你住哪?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回吧。”贺寻想把自己撑起来,却被张昭按住了手腕。
“你住哪?”张昭又问了句。
张昭这种人,别人进一步,他退两步,别人退一步,他退一百步。
那些过往岁月,都是他在逃避和拒绝,他不记得自己拒绝过贺寻多少次,那人好像没脸没皮,又过得无忧无虑。可今天,终于轮到贺寻对他说了不。
“送你上去,我就回。”
“10号楼。”贺寻也不忍心再拒绝,但也只说了楼号。
可到了楼下,张昭还要执意送他上去,贺寻终于不再让步了。
他按住了轮椅的刹车,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张昭一字一句地说:“张昭,今天能再见到你一面,我真的很开心。我知道你想问我些什么,但你刚刚问过我,你是我什么人,我记得我们五年前就分手了,分手了就是前任。你回去吧,再近一步就算越界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说得风轻云淡,拒人千里,他说罢,扶着操纵杆,绕到无障碍入口,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张昭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