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里的绝望太过尖锐,恍惚间竟勾连起记忆深处一片模糊的碎片——也是这样混乱的场景,也是这样带着哭腔的呼救,只是碎片里的人影早已模糊,只剩“活下去”三个字的余响在耳边打转。
潜意识里的执念骤然翻涌,他看着那只前爪已快触到孩童衣襟的鳞甲兽,指尖的淡黄色护盾突然发烫。
不等他有任何动作,三道淡金色光刃已从护盾边缘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只听“嗤嗤”两声,鳞甲兽的四肢竟被瞬间斩断,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沙地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成了一滩抽搐的血肉。
林湫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心念刚动,便裹着护盾瞬移到孩童身前。他抬手一扬,护盾瞬间扩张成半透明的穹顶,将周围七八个幸存者尽数罩在其中。
剩下的鳞甲兽见状扑来,穹顶边缘瞬间凝结出数十道光刃,如暴雨般射出,不过两息功夫,十几只鳞甲兽便全被洞穿要害,尸体在沙地上叠成了小山。
直到护盾收起,林湫才看清躲在他身后的女孩——黝黑的皮肤蒙着层薄沙,额前碎发被汗水粘在脸颊,明明吓得浑身发抖,却仍攥着一根断了尖的石矛。
眼神里的倔强让林湫莫名觉得眼熟,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具体的画面,只在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异样,便再无波澜。
“是神明!一定是神明下凡救我们!”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一个穿着破洞粗布衣的汉子率先跪倒在地,双手合十朝着林湫叩拜,额头重重磕在沙地上,连磕三下,扬起的沙尘沾满脸颊也毫不在意。
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跟着跪倒,老人扶着孩子,妇女拢着怀里的干果,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神明”。
有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麦饼,有人将水囊里仅存的半袋水倒在石碗里,还有个孩子把自己捡的彩色石子也放在了林湫脚边。
“神明大人,这是我们最好的东西了,您别嫌弃。”带头的汉子声音发颤,说话时不敢抬头看林湫的眼睛。
林湫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垂着眼冷漠地看着脚边那堆简陋的“贡品”,指尖的护盾泛着微弱的光。
他心念微转,不过是无聊想试试身上的特别本事。
只见淡黄色护盾表面渐渐泛起与周遭沙地相近的浅褐光泽,轮廓随光线流动慢慢虚化,最终竟彻底融入黄沙背景中,唯有贴近才能察觉一丝极淡的光晕。
这隐形能力并非天生,而是半月前一次无聊驻足的意外收获。
当时他见一只荒漠变色龙趴在沙棘枝上,随光影流转不断切换肤色,便漫不经心地伸指轻碰,不料变色龙体表的变色纹路瞬间像水墨般晕染到护盾上,从此这本事就成了他打发时光的小玩意儿。
他没有如从前那般转身离开,只是悬在半空,对人们的敬畏与供奉无动于衷,停留与否,于他而言,和当初看变色龙变色、看沙丘流动没什么不同,都只是打发漫长时光的无聊选择。
后来,人们在石塔旁建起了一座石庙。没有雕梁画栋,只用粗糙的石块垒起墙壁,庙里也没有神像,只放了一块从林湫曾停留过的沙丘旁找来的银灰色岩石。
据说这块石头沾过“神明”的气息,人们每天都会用干净的沙擦拭,让它始终泛着淡淡的光。
林湫真的留了下来,多数时候维持着透明圆球形态,裹着那层能隐形的淡黄色护盾悬浮在石庙房梁上。
偶尔也会散开护盾,化作几缕淡金色光雾绕着银灰色岩石打转,全看当日心情如何打发时间。
白日时他随石墙映出灰褐,夜晚时融进篝火暖橙,连偶尔掠过的飞虫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有次见孩子们在庙前空地上堆沙玩,他还觉得有趣,悄悄凝成几粒细沙模样落在沙堆顶端。
看着孩子们因“沙堆自己长高”的小意外欢呼,直到夕阳西下才又飘回房梁——这般变换形态的举动,终究也只是为了驱散骨子里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