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萧语岚打断他,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臣妾还是那句话:小墨成亲,可以,只要他心甘情愿,我便无异议。”
“但若陛下欲强行指婚,”她微微停顿,声音低沉下去,“臣妾身无长物,已无可威胁陛下之物。”
“只求陛下念在小墨终究是你我血脉的份上,莫要逼他。”
“若陛下执意如此,”她深吸一口气,“反正臣妾心中所恨,早已不止一桩,再多添一件……”她抬眼,直视皇帝,“于臣妾而言,也无甚区别了。”
她竟如此坦然直白地将“恨”字说出口,反倒让九五之尊的皇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万人之上的帝王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眉宇间带着疏离与决绝的女子,半晌,才答非所问地开口道:“阿岚,你当明白,无论怎样,朕属意小五。”
“他的姻缘,绝非寻常嫁娶。他将是未来的储君,肩负的是燕赤的江山社稷。他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婚事……容不得他任性。”
幼年时,几位皇子的性子还没有那么明显,但年纪渐长后便高下立见了。
老大温和有度,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老二冲动急躁,急功急利;老三心思太明显,又刚愎自用,自满显著。
唯有养在月淑妃膝下的两个孩子,心性能力,皆可承大统。
而小五,战功赫赫,深得民心,胸怀天下,谋略过人……除却非嫡非长的名分,无一不是他最属意的继承人人选。
外界皆道他冷落五皇子,实则他内心始终存着一份难以言喻的偏袒与期许。
只因,这是他与阿岚的孩子。
更因,他深知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故此,对秦墨的选妃,他从一开始,便寄予了远超寻常的重视与考量。
“陛下,慎言。”萧语岚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清晰的提醒之意,“储位之事关乎国本,臣妾方才什么也未听见。”
即便听闻这足以震动朝野的隐秘,她脸上依然不见喜色,只因那未来的至尊之位,于小墨而言,并非荣耀,而是沉重的枷锁。
“朕……也唯有在你面前,方能说几句真心话了。”顺嘉帝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孤寂。
高处不胜寒,唯有眼前人,纵有隔阂恩怨,仍能让他暂卸心防,“阿岚,就当是成全朕这一回吧。”
他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萧索:“满朝文武,宗亲贵胄……也唯有你,从未对朕手中的权柄,露出过半分觊觎之色。”
“陛下,路是您自己选的,事也是您自己做下的。”萧语岚语气清淡,“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是……是朕自己造下的孽。”顺嘉帝苦笑,笑容中充满了自嘲与无奈。
他终于将最深层的忧虑道出:“正因小五是你我的孩子,朕才更要为他铺路。”
“朕知道,老大有相府支撑,老三有定南军为后盾。外戚势大,朕不得不防!”
“朕虽然给了小五燕凌骑,也想为小五择一门有力的姻亲,弥补他母族失势的不足,为他将来增添一份保障啊!”
“陛下,小墨的性子您不会不清楚,不管是被你发派到法云寺里修身养性也好,还是回来后又把自己一竿子杵到西北去也罢,都是为了不掺和朝堂这潭浑水,我不相信陛下您看不明白。如今您却这样为他指婚,这简直就是把小墨往火坑里推。”萧语岚声音寒凉,“陛下,臣妾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小墨平平安安的得了封地带着阿砚跟他离开,不想让小墨参和这趟浑水,难道陛下连臣妾这微末的愿望,也要剥夺吗?”
“小五会是未来的储君,这江山未来都可以是他的,何必拘泥于一方封地?”
萧语岚的眼里有着深深的疲惫,“罢了,陛下,你始终是不懂的。”
另一头,将军府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庭院,室内却因烧着地龙而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临窗的长榻上,铺着厚厚的锦垫。红漆矮几上,散放着几碟精致的瓜果点心。
楚昱昭半倚在榻上抖着腿,手里虽捧着一卷书册,目光却飘忽着,半晌也未曾翻动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