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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汤池出来,天已经擦黑。
锦煜一路闷头往前走,头也不回。
我抄着手跟在后面,眼看他拐进客栈直奔楼梯,唤了他一声:“不吃些东西么?”
“不吃,累了。”他扔回硬邦邦的几个字,噔噔噔拐过转角。
店小二本来满脸笑容地迎过来,差点被他迎头撞飞。他眨巴着眼睛目送恨不能把楼梯跺塌了的锦煜上楼,又为难地看向我:“这……?”
“没事。”我安慰店小二,“这小子因为我骂他祖宗骂的不够狠,跟我闹别扭呢。”
店小二:?
楼上适时传来“哐”的一声,是门被大力扣上的动静。
我估摸着这位气性颇大的小犟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门,便问店小二:“镇上有药铺吗?”
“啊?……啊!有,城东和城西都有!”店小二回神,眼珠子灵活地上下一扫,脸上浮起了然的神色,“客官瞧着是受了风寒?要是需要看诊,就去镇东的仁济医馆,他家坐馆的医师都是顶厉害的!如果是抓药,那去镇西的和康医馆更便宜!”
我给了他几枚铜钱作为答谢。
他欢欢喜喜地伸手来接,眼睛忽地一亮:“客官是从京城来的?”
我好奇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嘿嘿,您别看小的就是个伙计,眼睛可利着哩!”他捻起一枚铜钱,得意地道,“这铜钱是去岁才铸的,只在京城里流通,外头少见,唯有像您这样从京城来的客官才会用哩!”
“原来如此。”
——看来这枚就是第三种流通的铜钱了。
那枚铜钱上刻着一个【泰】字,颜色稍显暗沉,细看做工质量还不如前两枚,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我作为一个“京城来的”,也不好问偏远镇上的店小二去年为何会突然铸新钱,只能先记下,打算回头再找人打听。
店小二将铜钱收好,热情地问道:“客官,您这脸都白成这样了,不宜走动!不如小的找个人帮您把医师请来店里给您看诊?咱家掌柜的同医馆东家的也是老朋友了,只要这个数——”
本冤大头听出熟悉的套路前奏,生怕那个手欠的破孩子突然又踩着他的话冒出来把我拉来扯去,连忙打断:“大可不必!!!”
他神色颇为遗憾。
我正想嘱咐别的,忽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紧闭的客房大门。
天色已晚,客栈二层挂着的灯笼还没来得及点,一片昏暗,反倒是室内的烛火更亮——锦煜在屋子里不知道,他躲在门口偷听的影子就映在门上呢。
我努力压住嘴角,嘱咐店小二:“劳烦再替我准备一份饭食,如果楼上那位闹别扭的小……公子,一个时辰后还没出来,就给他送上去。”
“好嘞!”
店小二应了一声,顺着我的目光抬头,也看见了映在门上的影子。他心领神会,故意提高声音,忧心忡忡地问道:“客官,要是小公子不肯吃饭怎么办?”
……好上道的伙计。
我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又多摸出几枚铜钱递过去,配合地重重地叹了一声:“唉,那他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没办法,为了避免讨他的嫌,我今晚就不回来住了,在街头凑活一晚吧。”
“哎呦,那怎么行!”店小二收了我的钱,表演得更是卖力,夸张地大声感慨,“咱们小镇可是在昆仑脚下,山风刮骨头哩!入了夜,那街上的冷风一阵阵地吹,冻人得很!客官本就病着,身体冻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