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俭正拿着一份文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到林砚进来,立刻小步快趋迎上来,姿态放得极低:“林大人,您可算来了。”
“王主事,何事?”林砚接过文书,扫了一眼,是太常寺那边送来的秋祀初拟流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需要祠部司协同的事项。
“太常寺那边催得急,说秋祀日子近了,诸多细节亟待核定。”王俭搓着手,声音压得低低的,“光禄寺也递了话,问祭品采买的预算何时能批……”
林砚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就知道。
秋祀这玩意儿,比现代公司的年度审计还麻烦一百倍。
各个部门互相踢皮球,谁都怕多干一点活,谁都想少担一点责。
他这个新任郎中,就是那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中心点。
以前武海闵在任,他爹是吏部尚书,自然是没有人敢把皮球踢给武海闵。
果然出门在外还是要靠爹娘啊。
“行了,我知道了。”林砚摆摆手,拿着那厚厚一沓文书,走向自己那个用屏风隔出来的“单间”。
他认命地翻开太常寺的流程草案。
第一条就让他想掀桌。
“建议增设迎神乐舞环节,需遴选童男童女各三十六名,习练新编《云门》之舞,以彰陛下仁德,感召天神……”
林砚面无表情地提笔蘸墨,在旁边批注:“驳回,理由时日紧迫,排练不及,新编乐舞未经礼部审定,不合旧制,童男童女恐耐不得秋寒,若染风寒,反为不美。”
这些人就不能按照之前的章程工作?非要临时抱佛脚搞创新?
真是可惜了,古代没有创新创业大赛。
批完这条,他继续往下看。
光禄寺的预算清单更是重量级。
“三牲需选用未阉之黑毛猪、角端正面之青牛、毛色纯白之羔羊,每样各九头,以备遴选……”
请问呢,你们是没有收到陛下如何处置长平伯府的消息?
林砚嘴角抽搐。
他大笔一挥:“规模过大,靡费过甚,改为三牲各三头,择优选用,余款核查后,报户部酌定是否划入炭薪补贴。”
一整个上午,林砚就在各种奇葩文书和内心疯狂吐槽中度过。
他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驳回机器,不是在驳回不合理建议,就是在去驳回不合理建议的路上。
期间还得应付各个衙门派来“沟通协调”的人。
太常寺来的是一位主簿,说话慢得像树懒,反复强调《云门》之舞对彰显祭祀隆重性的重要性。
林砚耐着性子听他掰扯了半天,最后只问了一句:“若因排练此舞延误祀期,或孩童冻病,贵寺可愿一力承担?”
那主簿顿时卡壳,支吾了半天,灰溜溜地走了。
光禄寺来的则是个老滑头,绕着弯子打探削减预算后能否从别的项目找补回来。
林砚全程“嗯嗯啊啊”,打着官腔,就是不松口,最后那老滑头也没辙,只能悻悻离去。
应付完这几波人,林砚只觉得心力交瘁。
林砚瘫在椅子上,眼神放空,开始思考人生。
为什么穿越了还是逃不过甲方、乙方和踢皮球的命运?
难道这就是社畜的终极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