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摸着溜圆的肚子,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连熬了大半夜又奔波半天的疲惫都似乎被这顿御膳抚平了不少。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渗出点生理性的泪水:“爹,娘,我去睡会儿,困得睁不开眼了。”
文韫心疼地点头:“快去快去,好好歇着,这一大早的。”
林砚几乎是飘回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卧房,连外袍都懒得脱,一头栽倒在床上,脑袋沾到枕头不到三个呼吸,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就在小小的房间里响起,彻底沉入了黑甜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窗外的日头明晃晃地直射进来,晒得被褥都有些发烫,林砚才被腹中的饥饿感唤醒。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着透过窗纸映进来的、明显已是正午时分的强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坐起身。
啊!休沐日!宝贵的休沐日……
半天就这么睡没了?
林砚穿好鞋,慢悠悠晃到桌边,拿起昨夜就备好的笔墨纸砚。
今日休沐,不用去礼部点卯,不用看武海闵那张脸,不用给郑经擦屁股,他打算给远在舅舅家女学读书的妹妹林墨写封信。
磨好墨,铺开略显粗糙的纸笺,林砚提笔。
“墨儿吾妹,见字如面,家中一切安好,父母康健,勿念,京中渐寒,料想舅家所在亦已入秋,早晚务必添衣,莫要贪凉……”
写到这里,他笔尖顿了顿。
这小丫头片子,上次来信又说什么“纸笔尚足,新衣勿急”,小小年纪操心那么多,骗谁呢?舅舅家清贵是清贵,可也跟自家一样,都是靠俸禄过日子。
她肯定又舍不得用新纸,舍不得穿新做的夹袄,省下的钱指不定又偷偷塞给哪个交不起束脩的同窗了。
林砚摇摇头,继续落笔。
“读书虽紧要,身体更是根本,勿要过分俭省,该吃则吃,该用则用,家中一切皆有,父亲与兄俸禄虽薄,然供养吾妹衣食笔墨,绰绰有余,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写到俸禄时,林砚的笔悬在半空,墨水差点滴落纸面。
暗卫这一两银子要不要提?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差事听着就不像能见光的,万一墨儿年纪小不懂事,信里漏出去半句……
还是烂在肚子里安全。
他迅速将“俸禄”两字写完,跳过了所有关于“兼职”和“加薪”的念头,只字未提,信的后半段便絮叨了些京中琐事,天气如何,街市上新出了什么果子,叮嘱她用心功课,莫要淘气。
写完信,吹干墨迹,小心封好,林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节发出噼啪的轻响。
窗外日影西斜,将庭中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一股巨大的、熟悉的怨念缓缓从心底升起,沉甸甸地压下来。
明天又要去礼部,又要见武海闵,又要写那些狗屁不通的祥瑞考、预算表……还要分神盯着那群摸鱼精。
林砚望着窗外渐渐暗淡下去的天光,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卯时三刻,自己顶着一双熊猫眼,如同行尸走肉般飘进礼部公廨大门的悲惨景象。
他哀嚎一声,不是用嘴,而是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社畜灵魂的终极呐喊。
休沐日——你死得好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