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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光停留（第2页）

习惯性的摸向茶几，熟练的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化开，然后才端起那杯温度刚好的牛奶。

这已经成了某种仪式。每一天每一餐，都会有一颗奶糖。雷打不动。

起初江舟嗤之以鼻，觉得这是哄小孩的把戏。但是沈屹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的放在那里。渐渐地，这成了他灰暗日子里一个微小而确定的坐标。

正当一切都朝着好的地方发展，江舟对沈屹来之不易的信任在俩人相处的第九天崩塌。

这天下午，江舟午休醒来。坐起身，视线习惯性地投向角落——沈屹不在，但那本他常翻的旧摄影集摊开在茶几上，下面压着一叠明显不属于书本身的稿纸。

鬼使神差地，他赤脚走过去。稿纸最上面一张，抬头一行冷静克制的字迹，像一根冰刺扎进他的眼帘：

观察对象：江舟日常行为报告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手指微颤地翻看。

“……对象对甜食有潜在需求，以大白兔奶糖作为行为正向反馈物，效果显著。通过固定给予奶糖建立条件反射，初步形成依赖。”

“……拒绝户外活动，但视线停留在庭院阳光下的时间较昨日明显增加。视线停留时间增长，警惕性下降，信任初步建立。”

“……夜间偶有惊醒，可能与PTSD相关梦境有关，需保持环境安静……”

每一行字将他剥得体无完肤。原来那些看似体贴的举动，恰到好处的奶糖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观测？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需要记录和分析的对象？这将他这几天感受到的那点温暖和信任撕得粉碎！

愤怒和巨大的羞辱感淹没了江舟。他死死攥着那叠纸，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沈屹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进来，语气如常：“醒了？尝尝这个，很甜……”

话未说完，一叠纸劈头盖脸地砸向他。稿纸散落一地。

江舟站在房间中央，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愤怒而烧得通红：“这是什么？！观察对象行为日志？沈大观察家，来看看你的观察对象是不是又给你提供什么新的素材吗？你把我当什么？你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吗？！看着我一点点被你用几颗糖骗的放松警惕，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沈屹愣在原地，看着散落的纸张，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裂痕。“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怎么像看戏一样记录我的痛苦？！”江舟声音嘶哑地打断他，此刻的被背叛感彻底爆发，抓起沈屹托盘上的奶糖用力砸向他。“收起你的糖和你那恶心的把戏。滚！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情绪过于激动，挥手打翻了沈屹手上的托盘，草莓散落一地，汁水溅湿了散落的稿纸。

沈屹没有躲闪。奶糖撞在他的胸口，然后滚落到床底，看着那颗孤零零的奶糖和散落一地的稿纸。再看向失控的江舟。眼神复杂。他没有争辩，只是缓缓蹲下身，极其小心的开始一张一张拾起那些湿漉漉的稿纸，用袖子轻轻擦拭上面的污渍。

江舟喘着粗气，看着他这反常的举动，满腔的怒火像是撞上了一堵沉默的软墙，无处着力。

沈屹将整理好的稿纸轻轻放在床边，将那颗奶糖放在了稿纸的上面。抬起头，看向江舟，声音低沉而沙哑：

“对不起。用观察对象这个词，是我不对。”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坦诚。“但我记录这些，不是因为觉得你是小白鼠。而是因为……我想了解你。我不知道除了这种笨办法，还能怎么做才能靠近你。就像你说你在等雨，我除了陪你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江舟依旧沉默，但目光却无法从那颗奶糖上移开。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沈屹继续说：

“那不是为你写的报告。那是写给我自己看的。。。。。。为了让自己不犯错。因为我害怕我某一个无心之举会让你受到伤害。所以我记录下来，反复分析。”

“可我好像。。。。。。还是搞砸了。”他苦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奶糖不是条件反射。这是我在福利院的时候，老师们会给每个听话的小朋友的奖励。是我在福利院的记忆里，最甜最好的东西。它意味着你乖，意味着你暂时得到了安全和一点小小的奖励。”

“我来这里的第一天，看到你缩在沙发上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在福利院的窗边数着外面的叶子的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走近你，我只能够用最笨的办法。把我认为最好的，代表乖孩子才会有的奖励带给你。想你觉得，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一点点甜头，值得让你走出来看看。”

“但是，还是对不起。”沈屹说完，沉默的离开了。

留江舟愣在原地了。他预想了沈屹的辩解，冷漠，甚至反击。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直白的坦诚。

他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伸出手先拿起那颗奶糖。然后拿起那堆稿纸，一张素描映入眼帘。画里的自己在沙发上安睡，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自己身上。窗外是一片春明景和的样子。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

愿光停留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