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冷风,寒秋已至。
云枝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
天冷,他的心比天气更冷。
完了,他想,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云枝万念俱灰,但实际上他身处的环境和完蛋二字实在是不沾边。
他住在一套城市远郊的山顶豪宅中,说豪宅都谦虚了,因为这其实是一套占地面积极大私人宅院。
宅院里有马场、酒窖、图书馆和精心打理的风景园林,花园与庭院和别墅主宅一样采用了法式对称风格,古朴典雅,规整有度。
就在三年前,住进这种地方他做梦都不敢梦,而两年前这里成了他偶尔度假才来的国外住宅,现在……云枝抹抹眼睛,漂亮水灵的桃花眼洇红濡湿。
他再也不想住了,但逃不出去了,试了好多次都出不去。
是的,逃。
云枝觉得自己大约是被关起来了。
听说有钱人对付人的手段很可怕。
他要完蛋了。
*
云枝今年21岁,“嫁”给有钱人两年多了。
所有人都说他攀高枝了,云枝自己也觉得,并为此沾沾自喜。
尽管长得娇贵明丽,白皙如珠,但云枝并非有钱人家的掌上明珠,甚至不是中产小康家庭出身。
云枝是山里出来的陋室明珠。
他老家在偏远山村,爸是村里的混子,没有正当职业,住在云枝爷爷留下的三间瓦房里,穷困潦倒活到快四十岁了才娶上老婆,生了云枝哥哥。
哥哥活到七岁时食物中毒死了,于是云枝妈又生了云枝。
他从小在山坡上和羊群打滚,在泥塘中踩水摸鱼,过的是全村最穷的日子,从小到大穿用的都是云枝妈去旁人家捡来的淘汰货。
只有十八岁去外地打工那天,姑妈给他买了个背包,那是云枝第一次用买来的新东西。
云枝爹没用,对老婆孩子动辄打骂,连个完整的锅碗都不能留给他,唯一的好处是给了云枝一身雪白好皮肤。
云枝苦了十几年,仍然白皙漂亮得惊人,他穿着一身洗得烂白的衣服去大城市打工,怕老板不要他,低声下气地说想洗盘子,愿意少要工资。
但老板上下看了他许久,没让他洗碗,让云枝穿上服务生的衣服去上菜。
这是意外之喜啊,上菜工资高多了,还有漂亮衣服穿,运气好的时候还有小费。
云枝搂着服务生制服,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他穿上那套仿英式风格的掐腰小西装出现在餐厅,所有同事都在看他。
他漂亮得让人出乎意料,收银姐姐说他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
同事们称赞他,夸奖他。
云枝没读过童话故事,但知道小王子是个美称。
他为自己招人喜欢的外貌沾沾自喜,空闲时间也幻想自己是王子,或者忽然发了财变成像王子一样尊贵的人,想要什么有什么,每天都能买东西。
云枝从大山里出来的第一个落脚城市就是国际大都市,这里的琳琅满目灯红酒绿将云枝包围,却没有一样属于他。
他幻想着能像餐厅里的客人们一样,穿得光鲜亮丽,吃着精致菜肴,过上好日子。
终于,19岁时他的命运迎来了转机。
就像当时流行的偶像剧情节内容,女主将咖啡弄洒在男主身上,由此产生美秒邂逅。
一个疲惫的,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后厨男生给云枝留了一碗红豆桂花汤丸,云枝低头端着它,不小心撞在了一位客人的怀里。
糖水瞬间将客人质感绝佳的风衣弄得脏污一片,温热粘稠地沿着泛着暗光的昂贵布料滑落。
云枝呆呆地愣了许久,沿着垂感极好的风衣,看到对方滴了糖水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