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退后一步,如同融入殿门旁的阴影之中,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宫墙,缓缓滑坐在地。
身体接触到冰冷地面的瞬间,肋下的剧痛如同炸开一般,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他死死咬住牙关,将那股腥甜咽了回去。
太医就在陛下寝宫的附近,可事关重大必须立马奏上。
他靠在墙上,仰起头,望着廊檐外沉沉的夜空。
寒风卷着春天的蒙蒙细雨,抽打在他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肩头的伤口被寒风一激,更是痛得钻心。
他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落雁坡那尸山血海的景象。
陈元清圆睁的双眼,周子明破碎的残躯,那些年轻吏员惊恐凝固的表情。
血债,必须血偿。
但此刻殿内那平稳的呼吸声,微弱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影七缓缓低下头,将染血的脸颊埋入冰冷的臂弯。
他选择了沉默。
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守在殿门外,用自己残破的身体,隔开殿外的寒风与殿内的宁静。
鲜血,从他肩头的伤口缓缓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痕迹。
时间,在剧痛与寒冷中,缓慢地流逝。
殿内,云初见陷在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恍惚的浅眠中。
没有地牢的铁链声,没有母后尖锐的笑声,没有皇兄胸口汩汩冒血的窟窿。
只有一片温暖的、模糊的黑暗,包裹着他疲惫不堪的灵魂。
他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蜷缩在母后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她轻柔的哼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馨香。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极其细微的血腥气,混合着寒风的气息,透过殿门的缝隙,钻入他的鼻腔。
云初见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那深埋在骨髓深处的警觉,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瞬间刺破了浅眠的迷雾。
他猛地睁开眼。
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骤然亮起,锐利如刀,深不见底,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戾气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瞬间清醒。
殿外有人。
浓重的血腥气,还有影七的气息。
云初见缓缓坐起身,素白的寝衣在黑暗中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他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榻上,目光穿透黑暗,落在紧闭的殿门上。
他能感觉到,影七就在门外。
而且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