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母后关心了。”他声音沉凝如铁。
“秦卿许若是出了此事。”他俯视太后,龙纹在烛下暗涌,“儿臣自然会亲自处置,五马分尸。”
太后脸上笑意依旧温婉,只捻珠的指尖微微一顿。她缓缓颔首:“弈儿既有万全之策,哀家便放心了。”
她指尖抚过最大那颗沉香珠,光滑如初,“只盼这把刀,真能如弈儿所愿,劈开荆棘,莫要……”
她抬眼,眸底深处一丝幽光转瞬即逝。
“先伤了持刀人的手。”
云初见眼底寒潭微澜即平。他微微躬身:“不劳母后挂心,只怕刀剑无眼,惊了栖在宫内红墙上的鸟儿。”
玄色身影消失在殿门处,合拢声轻如落叶。
殿内沉香依旧,太后端坐如佛,指尖捻过那颗沉香珠。
琼琚垂首奉上新茶,瞥见太后收回袖中的手。
掌心四道新月般的血痕,深陷皮肉,却无一滴渗出。
盏中茶水微晃,倒映着紫檀案几光滑如镜的表面。
殿门合拢的余音在沉香中彻底消散。
太后依旧端坐锦榻,她垂眸,指尖抚过案几上那颗最大的沉香珠,圆润光滑的触感下,是方才被捻压时几乎要裂开的惊悸。
琼琚垂首上前,无声撤下那杯早已凉透的雪顶含翠,换上一盏新的。
氤氲的热气升腾,模糊了太后眼底深处那丝尚未完全敛去的幽光。
“琼琚。”太后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涟漪。
“奴婢在。”琼琚躬身,屏息凝神。
“江南道张家那个断了指头的……”太后指尖丹蔻在光滑的紫檀案几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无形的轨迹。
“查清楚,是怎么死的。死在醉仙楼,总得有个说法。”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还有张家,哀家许久没听到他们的动静了,江南道的水浑了这么久,也该有人出来……澄一澄了。”
琼琚立刻应道:“奴婢明白。”
太后端起新茶,暖雾再次氤氲了她的面容,她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依旧,只是那握着杯盏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极淡、几乎看不见的旧疤。
“秦家那孩子……”她啜饮一口热茶,喉间滚动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瞧着是个伶俐的,可惜,伶俐过了头。”她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方寸之地,仿佛能穿透光滑的表面,看到底下那道毒蛇般蜿蜒的裂痕。
“伶俐人,容易走错路,尤其是…被捧得太高的时候。”
她抬起眼,看向琼琚,眸中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哀家记得库房里还有几盒上好的玉肌膏,秦家小子这次受了惊吓,怕是身上也留了痕迹。”
“你挑两盒,寻个妥帖人,给他送去。”她顿了顿,补充道。
“就说…是哀家念他无辜受累,一点心意,让他安心养着。”
琼琚垂首应诺。
“至于弈儿……”太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佛珠,声音低了下去,更像是在自语。
“翅膀硬了,想飞了。”她唇边那抹凝固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弧度。
“飞得越高,风越大。摔下来……也越疼。”
她不再言语,只静静望着窗外,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将雕梁画栋染上一层暖黄的光晕,却丝毫照不进这慈宁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