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鹤灯,那股奇异的药香味愈发浓烈,几乎盖过了水腥和腐朽气。
他强忍着不适,俯身细看。
灯座下方,并非直接压着东西,而是有一小块薄薄的、深褐色的油布,被巧妙地塞在灯座与地面石板的缝隙间,只露出一角。
那油布放置的位置极其刁钻,仿佛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它,却又需要极其靠近才能看见。
秦卿许心中警铃大作,这太刻意了,像是故意留下的诱饵。
他犹豫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碰不得。
但玉簟引他至此,留下这东西,必有深意,若不碰,如何得知太后的意图。
如何完成这趟凶险的密约。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将那块油布抽了出来。
油布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入手微韧,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灯油的混合气息。
借着幽绿的磷光,他看清了油布的内侧。
上面没有文字,没有图案,只有几道用某种深色、近乎黑色的粘稠液体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痕迹。
那痕迹并非随意涂抹,而是几个极其潦草、却依稀可辨的符号。
秦卿许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些符号,这不是文字,而是药铺里常用的、标记特殊药材的速记符。
从小在秦家长大,家中主营商盐生意,却偶尔派商队运送药物,他对这些符号再熟悉不过。
他指尖颤抖着,借着幽光,辨认着那几个扭曲的符号。
秦卿许的血液瞬间冻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这药方里的几味药材无一不是虎狼之药,剧毒无比。
况且用量堪称巨大,秦卿许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人能服用这种药方几月还活着。
这根本不是治病救人的方子。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玉簟她根本不是要传递什么信息,她是太后派来设局的。
她故意引他进入密道,故意消失,故意留下这张药方。
目的只有一个,让他秦卿许看到、摸到这张油布,留下他持有这张致命毒方的铁证。
油布上清晰的触感告诉他,那是一种极其细腻、颜色深黑的粉末。
这粉末被某种粘合剂固定在油布上,触手微糙,带着浓烈刺鼻的药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就在他指尖触碰、捏起油布的瞬间,一些极其细微的粉末颗粒,已经不可避免地沾染在了他的指腹和指甲缝隙中。
这粉末本身或许无毒,但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总之只要他碰了这油布,无论他是否看懂,无论他是否带走,他都与这张毒方有了无法洗脱的关联。
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接触即染罪的死局。
一旦东窗事发,太后只需拿出这张沾满他痕迹的油布,就能轻而易举地将私□□方、图谋不轨的滔天罪名扣在他头上。
而他,百口莫辩。
太后甚至不用出面,只需牺牲一个玉簟,就能用这张油布,彻底钉死他秦卿许,甚至拖垮整个秦家。
现在秦家和云初见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秦家被拖垮,彼时太后将整个大雍的商盐渠道收入囊中。
哪怕雷厉风行如云初见也无法改变大雍太后垂帘听政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