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顿住,他望着洁白窗纸上自己的影子,忽然补了句:“活口,带回宫。”
烧鸡的香气依然在店里弥漫,秦卿许却食不知味,风允更是战战兢兢,连筷子都拿不稳。
“公子……那可是皇上!”风允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
“您、您还夸他……夸他……”
“漂亮?”秦卿许接话,神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下意识搓了搓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抹冰凉丝滑的触感。
“是漂亮啊,风允,你没看见吗?那双眼睛,像盛着琥珀色的湖水,又冷又……悲?怪得很,还有那身气度,啧,跟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似的。”
“公子!”风允急得快跳脚。
“那是天子,九五之尊,您摸了他的手,还、还那样说,这是大不敬!要掉脑袋的!”
秦卿许这才从恍惚中彻底惊醒,后知后觉地冒出一身冷汗。
刚才那瞬间的对视和接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他本能地跪地求饶。
传闻中弑父杀兄的暴君形象,与眼前那张年轻、淡漠又隐含一丝悲悯的面容重叠,形成巨大的矛盾冲击。
“闭嘴,吃你的鸡!”秦卿许烦躁地抓起一只鸡腿塞进风允嘴里,自己也狠狠咬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恐惧。
风允被鸡腿堵得呜呜直叫,眼角却瞥见公子耳根一抹可疑的薄红又转瞬消失。
那截被帝王碰过的手腕,此刻正被秦卿许偷偷用袖口反复擦拭,可擦着擦着指尖却蜷起来,贴着皮肤不动了。
他秦家虽富甲一方,但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蝼蚁。
“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说,尤其是我爹娘!”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衣角略过窗沿的声音悄然藏匿起来,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他离开这栋酒楼。
与此同时,包厢内,云初见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
垂眸看着面前的侍女将茶杯茶叶一一试毒后才呈上来,微微颔首对侍女表示感谢。
对面的大臣摆出一副着急儿大不成家的样子无可奈何道:“国不可一日无主,亦不可一日无母啊,望陛下……考虑清楚。”
吹了吹杯中尚且滚烫的茶水,抿下一口不算苦涩的紫笋茶。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瞬间,所有仆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侧身站在君王旁边。
原本在朝堂的同僚洽谈之间就知道这位帝王并不像他的同龄人一样好惹。
侍女腰间挂着的蹀躞带上藏匿着一把小刀,还有身边个个身高马大的侍卫,摆明了这次是根本不信任他。
两鬓花白的大臣颤颤巍巍跪下磕头:“臣不敢!立后一事迫在眉睫,陛下舞象之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后宫却无一嘉佳丽,臣只想为陛下缓解些忧思。”
在房间内堪称绝望的寂静后,面前约莫天命之年的老人震了震宽大的袖袍,再次磕了个头:“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向最靠近自己的侍卫颔首,断了舌的侍卫配合地将地图呈上。
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李大人额角的汗珠已经滚落,滴在光滑的地板上。
“朕要的不是鞠躬尽瘁的空话,爱卿。”
年轻帝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重。
跪在下面的大臣攥着袍子的手抖如筛糠,他不是不知道这位帝王的丰功伟绩。
太后明里暗里散布弑父弑兄坐上皇位传闻是假,对待官吏严苛却是真。
上次西北边关因为粮草短缺问题打了败仗,当然,那同党也因为这个油水差役忍不住捞了几笔,他直接问道是不是年老体弱能力低下,随随便便把人给革了。
李尚书当然知道最后被革职的那位同党怎么了,被人发现时已经被拔了舌头、挑了手筋再也没办法说话写字。
那时便冷汗遍布全身,这小皇帝人不大本事不小,连这么细枝末节的环节都能查到。
西部边关,大雍世家,皆是心腹之患,世家盘根错节,尤以江南道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