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云初见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探询。
“他平时……做什么的?穿什么样的衣服?”
初霁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努力想了想:“爹爹穿蓝袍子,有…有亮亮的扣子,像天边的星星一样。”
“在……在很大的房子里……总是写好多字……”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比划着。
“他、他总说……要对得起…圣上的赏识……”
蓝袍子,亮扣子,很大的房子,写好多字。
这描述,分明是京官!是巡察使团成员的典型特征。
蓝袍是京中中下级官员常服。
写好多字巡察使团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记录,核查,上奏。
秦卿许的心猛地一沉,落雁坡,陈元清周子明,那些惨死的吏员。
难道……这个小女孩的父亲,是巡察使团中的一员。
是那场惨案中侥幸逃脱或拼死送出证据的幸存者,所以她才被断指盟如此疯狂地追杀?
云初见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低沉而压抑:“你爹,是跟着穿一样蓝袍子的人一起的吗?”
初霁努力想了想,点了点头:“嗯……好多……好多叔叔伯伯……都穿蓝袍子……后来……后来都不见了……”
她说着,小嘴一瘪,又哭了起来:“爹爹……爹爹把我藏起来……让我跑……跑……”
云初见猛地闭上了眼,即使在意料之内,却还是不忍心听到这个消息。
果然是他们。
这小女孩的父亲,是巡察使团的一员,他拼死护住了关键证据,送出了自己的女儿。
而那群蛀虫在屠戮了整个使团后,仍在追杀这个最后的活口和证物。
他没有再追问,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最终,极其克制地、轻轻落在初霁微微颤抖的发顶,极其短暂地、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一下。
动作生疏而僵硬,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承诺感。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穿透了孩子的哭声。
“那些害你爹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收回手,目光转向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幕,琥珀色的眸子里,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凝结。
秦卿许看着这一幕,心头巨震,他抱着初霁的手臂微微颤抖。
云初见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沉重的语气,那眼中翻涌的杀意,还有誓言。
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令人心碎的真相。
这个叫初霁的小女孩……她的父亲,是江南道巡察使团的一员。
是落雁坡惨案中……又一个被断指盟残害的忠良。
而那个被她用生命守护的油纸包,里面藏着的,或许就是揭开这场血案真相、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的关键证据。
庙内只剩下初霁压抑的哭声和窗外狂暴的雨声。
云初见阖上眼,靠在冰冷的泥墙上,湿透的墨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手臂上的伤口在暗处无声地洇开暗红。
他仿佛一座沉默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涌动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秦卿许抱着哭泣的初霁,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传递来的无助和悲伤,肋下的伤处似乎也因为这沉重的真相而更加疼痛。
他看着角落里那个闭目调息的玄色身影,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江南道的风暴,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血腥,更加黑暗。
而他们怀揣的秘密,也远比他所预料的更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