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
一片柳叶擦着他耳际射入砖缝,刃锋削断他鬓角一缕发丝,深深楔入青砖。
死寂中,秦卿许缓缓收手,退入槐影深处。
青砖缝隙已被柳叶钉死,蜡丸封存其中,香灰暗号紧贴叶刃,这是影七默许的留证。
他什么都看见了,却选择暂时封印这条线索。
影七的身影如同凝固的墨痕,在阴影中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卿许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死死捂住嘴,才压下那几乎冲口而出的喘息。
这封信,是他为自己、为秦家买下的一道保险。
若他此行顺利归来,这信便是他忠心耿耿、主动刺探的铁证,能在皇帝面前加分。
若他一去不返,或落入太后陷阱,这封信便是他并非背叛、而是为君赴死的证明。
或许、或许能稍稍延缓皇帝对秦家的屠刀。
至少,能给大哥争取一点斡旋的时间。
他不敢再耽搁,最后望了一眼偏殿那扇紧闭的窗棂,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里面那位深不可测的少年帝王。
随即,他转身,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融入更深的夜色,朝着慈宁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慈宁宫的后苑,临水而建,几株百年老柳在夜风中舒展着枝条,如同垂暮美人的手臂。
其中一株最为粗壮,枝叶繁茂,靠近水榭一侧的枝干虬结盘错,形成天然的隐蔽角落。
这便是枯柳。
亥时三刻已过,子时将近。
月光被薄云遮掩,只透下朦胧的清辉。
秦卿许伏在离枯柳不远的一处太湖石假山后,屏息凝神。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柳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更漏声。
他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与阴影融为一体,感官却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里每一丝异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钝刀割肉。
就在他几乎以为太后失约,或是自己判断错误时,水榭的雕花木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个身影悄然走出。
来人一身深紫色宫装,身形窈窕,步履轻盈无声,正是太后身边另一位心腹女官名唤玉簟
她手中提着一盏小巧的琉璃宫灯,灯火如豆,仅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她走到枯柳下,并未停留,而是径直走向水榭旁一块半人高的青石。
她将宫灯轻轻放在青石上,然后垂手肃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秦卿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玉簟在此,太后必然就在附近。
他强压下立刻现身的冲动,继续潜伏,等待着太后的出现。
然而,玉簟站了片刻,却不见太后踪影。她似乎有些不耐,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
水榭的门再次无声开启。
这次走出来的,依旧不是太后。
而是一个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太监,穿着最低等的灰布内侍服,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