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下内袍一角,胡乱缠住可能渗血的肋间,又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污垢和可能的血迹擦得更加混乱模糊。
把外面华丽的云锦衫翻了个面藏好,跌跌撞撞朝着杏林春跑去。
当他几乎以撞门的方式冲入杏林春时,小伙计吓了一跳。
掌柜的闻声出来,看到这个衣衫半湿、面色惨白、狼狈不堪的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目光敏锐地落在他脖颈缠绕的布帛边缘,脖颈处那抹刺眼的猩红朱砂若隐若现。
掌柜的眼神凝重起来,示意伙计清空店堂。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这是从何处来?要寻什么药?”
“止血……”秦卿许声音嘶哑,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一旁歪倒。
倒下前,他竭力抬起沾满泥灰的手,指关节因剧痛而颤抖,死死点向自己脖颈处的朱砂印记,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通行……”
秦卿许从眩晕中醒来,身下是极其柔软的锦褥,触感冰凉丝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渗透入灵魂的奇异冷香,是云初见身上那种龙涎香混合着独特茶墨的气息。
只是此刻,这香氛却像是无形的锁链,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蟠龙的帐顶,四周静得可怕,只有远处更漏滴答的声响。
这不是秦府,更不是杏林春。
他猛地坐起,肋下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
“秦公子醒了。”一个平缓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秦卿许转头,看见一个身着素雅宫装、眉目清冷的侍女,正是当日在云初见马车上见过的玉梅。
她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细白玉碗,碗中是深褐色的汤药,气味苦涩。
“这里是何处?”秦卿许的声音依旧嘶哑,带着惊魂未定的警惕。
“陛下内苑偏殿。”玉梅语气平淡无波。
“公子伤势不轻,需要静养。太医看过了,肋骨裂了两根,脏腑略有震荡,幸无大碍。这药按时服用。”
内苑偏殿!?
自己竟然被带进了皇宫内。
秦卿许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那抹朱砂果然是陷阱,自己竟像被诱捕的猎物般,一路凭着这“通行令”自己跑进了皇帝的牢笼。
“醉仙楼……”他试图理清思路“
张三……影卫大人……”
“江南道断指盟逆贼张三,意图伏击朝廷命官影七大人,已被当场格杀。”玉梅走到他床边,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几案上。
“其随身令牌及部分与江南世家勾结的证据已查获。至于秦公子……”
她的目光扫过秦卿许脖颈上依旧刺目的朱砂印:“陛下说,公子此次当街勇斗逆贼,有功。”
有功?
秦卿许几乎要冷笑出声。
有功,他帮助影卫确认了目标,甚至成了诱饵和目击者,最后还靠着皇帝的信物主动跑进了他的掌控范围。
一个堪称完美的棋子。
他靠在冰冷的床柱上,闭上了眼睛。
“那断指盟……”他低声问。
“断指盟乃江南部分世家豢养的暗杀死士组织,断指为入盟印记,主司刺探、清除异己。”玉梅解释道。
“其盟众多为孤儿或被胁迫者,手段阴狠。公子昨日所遇,便是其一。”
“其腰牌样式特殊,正是与某些江南世家关联的铁证。
“公子能识破其身份,并引蛇出洞,确为陛下侦破此案提供了关键助力。”
他的出现和九州志异的信息,无意中让断指盟这个关键线索浮出水面。
云初见利用了他作为诱饵,顺藤摸瓜,而他昨日的临阵反戈和指控,则在影卫面前彻底坐实了张三的罪名,将他自己从可能的“同谋”嫌疑中摘了出来。
至少表面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