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再次浸透了他的内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云初见今晨的威胁言犹在耳,那本染着血腥气的名册上凌迟的朱批仿佛就在眼前跳动。
秦家上上下下二百三十六条人命,此刻就悬在他一念之间。
皇帝显然知道父亲藏有他的画像,甚至可能怀疑秦家与江南道有旧瓜葛,但似乎并未掌握确凿证据,否则今晨自己绝无可能活着走出那辆马车。
皇帝要的,是一枚听话的棋子,一枚能替他撬开江南道秘密的棋子。
秦卿许成了这枚棋。
是祸,却也是秦家唯一可能的生路,前提是他能活下来,并且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方才更急促了些。
风允的声音带着哭腔:“公子!公子您开开门啊!那个张三……他又派人来催了!”
“说、说午时将至,醉仙楼风雅阁恭候风允公子大驾,过时不候啊公子!”
风允公子……
对方精准地点出了他昨日随口胡诌的假身份。
这不是试探,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
对方知道他是谁,甚至可能知道今晨他被皇帝召见,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秦卿许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不能倒下。
父亲隐藏的秘密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压在秦家头顶,而云初见的铡刀已经架在了全族的脖子上。
但是现在父亲尚未归家执掌大权,家中母亲与兄长兼顾家业已是心力憔悴。
他没有退路。
“知道了。”他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沙哑。
他扶着书架站起身后腿还有些发软,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寒铁,所有的迷茫、纨绔之气被彻底烧尽。
他走到铜盆前,用冰冷的井水狠狠搓了一把脸。
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喉间那抹云初见亲手抹上的朱砂印记在微光下显得异常刺目,像一道耻辱与威胁的烙印,又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更衣。”他拉开门,对上门外风允惊恐万状的脸。
“公子……您、您真要……”风允看着他从未有过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
“对,我去。”秦卿许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穿我那件初冬定做的云锦暗纹竹青长衫,要最体面那件。”
他需要体面,需要这层商户子弟的华丽外壳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和即将踏入的龙潭虎穴。
“可是公子,那人……”风允还想劝阻。
“没有可是!”秦卿许目光如刀般扫过他。
“你留在府里,哪里都不准去!若我申时未归……”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去找我娘,让她立刻带上细软,带着你,从西角门走,去京郊别庄。”
“就说……就说我想吃庄子上新摘的樱桃了,记住,只带最紧要的东西,越快越好。”
风允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公子,您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