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媛接过,纸上笔墨痕迹有些糊,但好在不妨碍辨别内容。
信中除却楚岑毓身为兄长的嘱咐外,言明家中祸事因何而起。当年大理寺卿受贿,多次用无辜之人替罪真正凶手。有一次牵扯楚系旁支,同在大理寺上任的楚岑毓发现了端倪,暗中收集到了证据,却不慎被大理寺卿发现。后者借楚父牵扯进幽侯一案,借机除掉楚家满门。
楚岑毓本想用手里的证据在祸事来临之前揭穿大理寺卿,奈何官官相护,投路无门,只好将证据留存。
宋宝媛眉头轻蹙,当年的大理寺卿,不就是谢明儒。
她低头看向盒中之物。
那这岂不是可以扳倒他的证据。
竟然算得上,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她的心情,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平静太多。
*
御书房,帝王端坐案桌之前,指尖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在他面前,摆放翻开的册子,正是所谓大理寺卿暗中定罪无辜之人的证据。
在他的预想中,江卿这事出得刚刚好。他可以以解救之名让江珂玉在流放途中假死,然后替他南下查案,既让江珂玉念着他的好,又给南下之事派去了最值得信任的人。
可现在,这位宋娘子可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他有了救人的机会,如果不放了江珂玉,恐让他们君臣失和。但如果放了,再想让这么个恋家之人孤身南下,恐怕很难心甘情愿。可除了江珂玉之外,还有谁能去办这件事呢?
帝王阖目,一阵头疼。
“陛下。”公公端来温度刚好的茶,“休息一会儿吧。”
帝王合上了册子,将其随手丢到一旁,“谢府那边如何了?”
“回陛下,照您的吩咐,太医们都过去了,不会让谢大人有性命之忧,但也不会好得太快、太全。”
帝王仰躺,沉默片刻,又问:“太子如何了?”
“太子殿下还是不说话,但这江小公子进宫也有段时日了,以前的伴读,不出几日就会被太子殿下赶走。但这回,太子殿下竟还没有表态。”
公公稀奇道,“太子殿下一直讨厌吵闹,但这几日江家小女儿也在东宫,每天叽叽喳喳,不是哭就是笑,太子殿下竟也没怎样,就是看着。”
帝王揉着眉心,再次沉默。
半晌才道:“去把江卿,带到这来。”
“是。”
江珂玉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得知陛下召见他,心想肯定是为了南下之事。
可他真的不想去。
哪怕这是唯一合理解他困局的办法。
但是,要和妻儿相隔万里,孤身一人去遥远又陌生的地方,面对一群豺狼虎豹,每天虚与委蛇斗智斗勇,长达数年之久。
想家的时候又会想起,自己的妻子很可能在和别的男人海誓山盟,自己的孩子在喊别人爹爹……
天杀的,怎么不现在就杀了他。
死了不比这痛快?
光是现在想象一番,江珂玉就已经感到窒息和绝望。
公公将他带进御书房后,自己便退了出来。
“罪臣叩见陛下。”
“既无外人,何必多礼。”帝王随和道,“南下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江珂玉低着头,坦然道:“臣、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是挺失望,帝王心想,但更多的是匪夷所思,“不如此,江卿希望朕如何处置你呢?是真的流放,还是如群臣所愿直接赐死。”
他微微眯起眼,“江卿到底是不怕死,还是有恃无恐,觉得朕一定会救你,或者,一定有人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