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诧异地抬眼,只见对方极其自然地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上了茶水。
“弟妹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喝一杯?”
宋宝媛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手中将满的茶杯,“因为有些问题,实在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比如?”
“你为什么这么闲?”
常云柏一愣,别过脸,轻笑出声,“我本就是个闲职,每日抽一两个时辰来弟妹你这喝茶,无伤大雅。”
“这样啊。”宋宝媛似有所悟。
她转动着茶杯,又说道:“常主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日将时间消磨在我这小茶楼的事情,已然传开。不知此事,常主事可知道?”
常云柏淡定地喝了口茶,“就好像人人都要贬损两句,弟妹是商户女这件事,都是背后嚼舌根。能有几个人,会当着你和江珂玉的面多嘴?”
宋宝媛很难不察觉,他话中带刺。
“所以你知道外面都在说你,自降身份,痴迷厨娘?”
“事实如此,又有何好不认的。”
“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常云柏看向后厨的方向,只道:“不重要。”
痴情公子执着一人,不顾身份,罔顾礼法,这放话本子里,也是段佳话。
如果宋宝媛只是个听故事的,或许真会这么认为。
“常主事觉得不重要,陆夫人也觉得不重要吗?”
宋宝媛幽幽道,“这名声受损,脸上无光的,可不只常主事一人。”
常云柏握上茶杯的动作一顿,忽而蹙眉,“你是来给她打抱不平的?”
宋宝媛不置可否,“听常主事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愧疚。”
“何需愧疚?”常云柏底气十足道,“那日你不是也听到了吗?若非她执意阻拦,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一步,她这是自找的。”
“话说得这么难听,我瞧你们也没有多少夫妻情分。既如此,何不和离?既可以甩掉你不喜欢的人,又可以给真心喜欢之人更大的诚意,岂不是一举多得?”
常云柏微微恍神,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步。
但即便是想了,也很快否决。
他轻哼,“你当和离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人人都可以像你和江珂玉一样好聚好散吗?何况陆舒然纵有不对,也是我孩子的母亲,我岂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
宋宝媛听来好笑,但控制住了表情。
“常主事不必这么大反应,我不过今日听了个故事,所以给个建议。”
“故事?”
“是啊,少男少女立于湖畔,互许终身的故事。其中最感人的一句话就是,你无需妄自菲薄,身份没什么要紧。”
常云柏倏忽愣住。
“你不要妄自菲薄,身份有什么要紧,我认定你是我的妻子,你就一定会是。”
这是他自己说过的话,他没有忘,还为此愧疚了很多年。
常云柏望向对面人,一时不确定,她到底是为了谁来。
宋宝媛事不关己地再次感叹,“真感人啊。”
常云柏恍若未闻,久久不语。
*
傍晚,第一个回家的是江承佑。
他一身墨点子,手里抓着张写了字的纸,马车一停就迫不及待跑进家门。
“娘!今日夫子说的我的字有进步,还夸我将来定有爹的风……”
院子里谁也没有,他像被浇了盆冷水,话还没说完,已经没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