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没人照顾您。”
“底下净是些不中用的子孙,他们来,我反而好不了!”
盛老说着激动了起来,连咳了好几声。
江珂玉在旁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见侍女端了药过来,主动接过。
“老师,喝药吧。”
盛老半睁着眼,看着眼前细心为自己侍药的学生,心中感慨颇多。
“从前,我最中意的学生就是你。果不其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是我所有学生里,最有出息的。”
“老师说笑了。”江珂玉不以为然道,“学生这么多年也只是任职大理寺,前头还有许多师兄,比我出色得多。”
盛老轻笑,摇了摇头,“可如今能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说出来只是大理寺少卿,可利益相关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大理寺卿原来是太后的人,圣上还留着他,不过是觉得他太蠢,构不成威胁。另外,江珂玉资历还浅,上头还需要有人压着。
喂完药,江珂玉递上帕子,没有接这话。
盛老垂眼,不得不换个话题,“前几日云柏来看我,闲聊时提起你,说你已经和夫人和离。”
江珂玉敛目,“是。”
“怎会如此呢?”盛老不解,“你可是答应过人家的父亲。”
江珂玉提起此事,仍旧有种不真实感,“是她主动跟我提的和离,若我不再娶,也不算我违背诺言。”
“可你还年轻啊。”
“学生并不贪心。”江珂玉平静道,“已有儿女,纵不再娶,亦已满足。”
盛老看着他,似语重心长般吐出四个字,“人生很长。”
江珂玉愣了愣,再抬眸时状似困惑,“老师今日找我来,只是关心学生家事吗?”
盛老闻言沉默。
半晌,又一次沉沉叹息,“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
“我这辈子,桃李天下,敢说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一个学生。却唯独,对你心怀愧疚。当年,我不该在明知你着急进大理寺为父申冤的情况下,趁人之危,诱使你答应和绮音的婚事。”
他苍老的眼睛,似乎在寻求谅解,“你还对为师心怀怨怼,是吗?”
“怎么会。”江珂玉面呈讶异,“老师给我机会,我感谢都来不及,何谈怨怼?”
盛老心中酸涩,从前的江珂玉,对他这个老师充满信任。面对他时,还偶尔会将为难、不满等等情绪写在脸上。
可现在呢,他已经无法从这张熟悉的面庞,看到其心底的想法。
江珂玉将药碗和帕子放到一旁,语气依然淡淡,“老师不要多想了,这样病才好得快些。”
盛老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孩子。”
刹那间,江珂玉感到恍惚。
想起很多年前,老师第一次夸赞他,也是这般慈爱地唤他。
可那时老师的语气,绝无一丝卑微。此时此刻,他于心何忍。
“老师,您今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就直说吧。”
话已至此,盛老闭上了眼睛,“绮音她……被家里太过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甚至不顾礼法纲常。她若真的进宫,就只有、死路一条。”
江珂玉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那老师希望我怎么做呢?”
盛老张开了嘴,却没有出声,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他看不透江珂玉的心思,可江珂玉却能猜到他的想法,直白问:“娶她吗?”
“如今……”盛老吐字艰难,“圣上倚重你,你但凡透露一点儿心思,不必明说,圣上也会成全你的。”
江珂玉蓦地笑了。
他低头掩去无奈,不知何来成全。
自从娘走后,他不管在谁眼里,都好似一件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