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轻缓,细致温柔。
应浔揪着自己的裤腿,低头望着眼前这一幕。
其实,从被追债人来出租屋闹事的那天晚上偶遇周祁桉,到今天被他捡回家,重逢两次,应浔都没有好好看过周祁桉这张脸。
他的注意力总是在小哑巴怎么长得这么高,给人很强压迫感的身躯上。
尤其是覆着厚厚粗茧和丑陋疤痕的手,忘了周祁桉其实有着一张很帅气好看的脸,高中的时候也有女孩给他送过情书。
如果不是不会说话,是人尽皆知的保姆的儿子,是应浔随叫随到的狗腿,他或许在学校更受欢迎,毕竟周祁桉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老师们很喜欢他。
三年未见,小哑巴的脸褪去了过往的稚嫩和青涩,轮廓变得凌厉,有成年人的成熟和俊逸了。
可仍残留着少年气,混合了少年和成年的模样。
此刻,他屈膝蹲在自己面前,一条腿屈起,另一条半跪在地上。
从应浔的视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敛的眼眸,很黑很深,神情大约是专注的。
应浔怕疼。
身体也是敏感易留痕迹的体质,小时候随便磕一下碰一下都能哼哼唧唧很久,最怕的就是去医院打针。
可小哑巴的动作太温柔了,帮他处理整个伤口的过程,应浔都没觉得有任何难以忍受的不适。
男生细致入微地帮自己清理好伤口,往膝盖上缠了层布纱。
随后,又帮自己敷了敷扭得红肿的脚脖子。
“对了,怎么没看到周阿姨,是做工还没有回家吗?”
应浔被小哑巴细心伺候着,视线有些无处安放,无意间瞥到墙上挂钟上的时间,突然想到什么。
问完,看小哑巴脸上的神色迅速黯淡。
周祁桉默默将医药工具收好,抬起眸,向他比划手语:[妈妈两年前就过世了,胰腺癌,查到已经晚期了,没能抢救过来。]
应浔一怔。
过世了?
那么温和善良,悉心照顾妈妈,会给应浔做各种符合他口味的好吃的周阿姨两年前过世了?
应浔心脏迅速往下坠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揪扯住,有种窒息难受的闷疼。
或许和这段时间遭遇的天翻地覆的事情有关,也或许在应浔心里,他早就把小哑巴母子俩当作了自己的家人。
五年的朝夕相处,同一张饭桌吃饭,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对不起。”
应浔脸上露出深深沉痛和懊悔的表情。
“我不该提这件事,还有三年前,我姑姑冤枉周阿姨,当时很不愉快……”
周祁桉安慰笑了笑:[浔哥,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说对不起,而且误会最后不是解开了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至于妈妈。]
周祁桉的眼眸一瞬间变得晦暗,蒙上一层应浔看不懂的缥缈和幽远,像雾一般。
[她在另一个世界也很好,不用感知痛苦,她在那里是自由的。]
应浔愣了愣,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小哑巴的手语。
不过转瞬想到,癌症患者,尤其是最凶险的胰腺癌,晚期令人痛不欲生,或许对周阿姨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
他们两人后来谁也没再提过往的事情。
小哑巴帮自己处理完伤口,就进厨房给自己煮了顿晚饭。
很简单可口的汤面,卧了个糖心荷包蛋,还有几片营养的蔬菜叶。
应浔的胃最近需要调养,吃不了很重口的东西,这清清爽爽的汤面正符合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