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虽年幼,但也隐隐感觉出不妙,连爬带跑地追过去,唤了一声又一声的娘亲。
七岁的路太长,我跑得快断气才追到屋外,却没看见母亲的身影,天地间只有茫茫墨色。
梦醒时,还是深夜。
我的枕头已被濡湿,刚想坐起来缓缓,就被人抱住。
“昭昭!”陆清和语气急切,轻轻地抚我的背:“别怕,哥哥在的。”
我听到他的话才有了实感,意识到自己已不是七岁。
七岁的苏云昭差点被母亲掐死,还是害怕母亲离开。
十八岁的苏云昭再也不会期待母亲回来。
陆清和同我说起世家趣事,金云城中几个修士的决斗,希望我不要被噩梦困住。
说话间,他摊开手心,就有无数金点飞出去,像是雨蝶撒下的鳞粉。
这些粉末在空中变化出各种图案,或是两男持剑相斗,或是五六个人吵吵嚷嚷,像是凡间的皮影戏。
他总是这样,跟陆列不愧是亲父子,一脉相承。
我刚住进陆家,经常做噩梦。陆列就会将我抱在怀里,同我说故事,用灵气凝聚出许多动物逗我开心。
后来陆列忙着处理陆家的琐碎杂事,就换成陆清和哄我睡觉。
“还记得昭昭八岁那年看了话本子,夜里害怕不敢睡,抱着枕头跑来敲我的房门。
我当时推开门,就看到昭昭眼睛红红的,像个小猫抱着鱼儿,好生可爱。
当时我就在想,昭昭这么爱哭鼻子,以后离了我可如何是好。”
我都快忘记儿时的糗事,这家伙非得重新提起,分明是故意惹怒我,气得我胡乱踹了几脚,还要去打他的头。
陆清和连忙抱头讨饶,故作害怕道:“昭昭,我错了,别打别打。”
这哪还有个清珩君的样子,倒像个流鼻涕的无赖。
我警告他:“不许再提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长大了!”
陆清和连声答应:“好好好,不提。”
四散开的金点如萤火充盈这间卧房,金光映出他的半张脸,上面泛着玉一样的光泽,那双瑞凤眼里熠熠生辉,好似空中皎月。
长发如瀑垂下,白衣松松垮垮,竟未着簪,是快要就寝的模样。
我总算意识到,深更半夜这人怎么突然出现在我房间,还拥着我说话。
“你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来到我的房间?”
“白日我见昭昭脸色难看,就知道昭昭夜里会做噩梦,特意来陪你。”
陆清和脸上始终保持温和谦逊的笑意,眼神如月映清泉,端的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倒确实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我年纪不小了,还被他当成孩童对待,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好似在嘲笑我,居然会因噩梦而害怕发抖,丝毫不具强者风范。
我这样想着,不由得攥紧手心,低头看向别处。
陆清和突然倾身靠近,将我的十指慢慢分开:“昭昭还在想噩梦的事吗,都是假的,不会发生。”
我用力拍了他的手掌,大声反驳:“是真的,我娘恨我,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清和错愕一瞬,又很快将我重新搂住,轻声宽慰:“天底下哪有憎恶孩子的母亲,你娘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早晚会回来看你。”
我不信他的话,列举母亲讨厌我的种种示例,都被反驳回去,于是慢慢地沉下思绪。
夜里的风雪又大了,院里的几株梅树被吹得摇晃不停。
再睁眼时,窗沿边就有了几朵艳红的梅花瓣。
身旁并无陆清和,想来应该是去忙正事。
我想到自己的修为,迅速梳洗,就拿出符纸来练习,想要画出更好的符。
据说元婴期的符修无需纸笔,以手为笔,以天为纸,能画出毁山破河的强大符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