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风和看着周颂认真的神情,大概是他的笃定给他带来了安全感,他突然有了倾诉欲,他向后一倒,直接躺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他说:“周颂,你不是第一个说要做我朋友的人,可你却是第一个真的把我当朋友的人!”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觉得在你身边很安全,我什么都可以做,不用担心拖你后腿,不会害怕被你半路抛下,也没有担心突然生病变成你负担的压力,我不用小心翼翼!”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周颂躺下来,周颂听话的躺下,侧过去头看着他的眼睛,“向风和我也没有朋友,你看不只是我成为了你的朋友,你同样也成为了我的朋友,只要你想我在,我就永远都在……你忘了你授予我的骑士称号了吗?”
听到骑士称号,向风和笑了起来,身上的阴郁一下被打破:“周颂,你怎么不早一点来当我的朋友呢,”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很久远的事,“这样我就不会总是被欺负……明明大人们都说我好乖,夸我听话的呀,可是为什么没有同学会喜欢我呢?一个也没有……”
“明明是他们人不够,才硬拉我去凑数打篮球的,可后来我哮喘发作他们却把我丢下跑了,明明是他自己怕被老师责备,然后偷偷躲起来让人找到天黑才找到的,可是他的妈妈却跑到学校说,我影响了班上的集体活动,还吓坏了他儿子,给他带来了心理阴影。”
“我小时候总是在住院,打针吃药,我从来没看到我妈妈在我面前哭过,可是我被同学妈妈责备的时候,她眼睛都哭肿了好几天。”
周颂听到了向风和声音里的哽咽,他伸出手把向风和的头按在自己的胫侧,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头发,他没有打断他,由着他像发泄一样继续往下说。
“我跟男生玩,他们总是嫌弃我不能跑,不能跳,可是我跟女生玩,他们又嘲笑我男孩子玩娃娃换装,角色扮演游戏是娘娘腔,还让所有人投票选我演公主,穿裙子去参加校庆典礼,我不愿意就不让我参加表演……”
“后来我回家告诉了我爸妈,他们就把我从国际学校转到了公立学校,我爸给学校捐了好多的教学设备,还给所有的教室装了空调和直饮水,就是为了我在学校能被老师多照顾一点,可是因为太阳太大我不参加升旗仪式,他们说我矫情,灰尘太多老师没排我做卫生值日,他们就说不公平,把零食垃圾袋都塞进我的课桌,他们还把我的口罩跟药藏起来,故意漏收我的作业,让老师批评我,他们比国际学校的同学还要坏!”
讲到最后,他口气都开始有点义愤填膺了,可是周颂却心疼的不得了,他从没想过向风和这样的家境,居然也会成为校园暴力霸凌的对象,就因为他身体不如别人健康,就因为他的父母用金钱给他换取了部分特权。他简直不可想象,那时候的向风和有多孤独,有多无助,他疼得心都要揪起来了,轻声问他:“那你后来还在那里上学吗?”
“当然没有了,”向风和声音渐渐明快起来:“在那里我只上了一个学期就又转学了,原本我爸妈想送我去国外上学的,但这样我爸妈就要长期分居了,我不想这样,后来我就转去了另外一所私立学校,我在那里上到了初中毕业。”
“那你在新学校过的开心吗?”
“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吧,那时候我开始长大了,我觉得没有朋友也没有关系了,我每天上学去放学走,所有的活动我都不参加,我也不跟别人说话,就跟我去年来学校时那样吧……反正最后都是我一个人,我已经习惯了。”
那种被无形排斥的孤立感,即使时隔多年,透过他平静的叙述,依然掷地有声。
周颂完全能想象出那个小小的、被特殊关照却又因此被排斥在集体之外的向风和,是如何一次次失望,最终用冷漠和疏离为自己筑起了一座高墙。
他揽向风和在胸口,久久未语。
午餐因为周颂的到来,准备得极其丰盛,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精致的菜肴,把周颂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筷子。
好在傅敏玲和向致臻深谙待客之道,并不会殷勤地布菜,只温和地说了句“别客气,挑自己喜欢的多吃点”,便自然地率先动了筷子。
向风和家吃饭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两位大人边随口询问两个小孩儿学校餐厅好不好吃,一边细心地借着菜肴的话题,向周颂介绍菜色,很是周到熨帖。
此时那个娇矜又天真的向风和似乎又回来了。他紧挨着周颂坐着,夹烤羊排时不慎带起一块洋葱,想也没想就放进了周颂碗里。周颂也十分顺手地夹起来吃掉,这是两人在学校食堂吃饭养成的习惯,向风和不吃的,他总是想也不想就往周颂碗里塞。
饭后,向风和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周颂去负一层的影音室看电影。他家的负一层简直就是个小型娱乐中心,看完电影他又拉着周颂在挑高的室内篮球场玩投篮。
这一天向风和开心得像个孩子,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秘密基地都拿出来跟周颂共享,又恢复了爱玩爱闹的样子,仿佛上午那个阴郁疏离的少年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