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赫连轻霄边关多年,已然是忘了贺某的规矩了。”这蒙眼的瞎子微笑着伸出手,掌心摊开,平放到了桌面上。
陆长川笑了几声,捣捣鼓鼓地摸索身上,“啪”地把一个元宝拍他手心里,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贺惊澜,你看得出真假吗。”
贺惊澜便拿起元宝,在嘴里咬了咬:“尊贵的定远侯府,还不至于拿一块破铜烂铁打发我吧?”
“你眼睛也不去治,守着这么大个情报摊子数十年如一日,赚再多银两,到底为了什么?”陆长川抢白他,怎么听都是很熟识的关系。
“自然是为了有需要的人。”贺惊澜老神在在地轻笑,“譬如此刻。若是无我,你们在朝中几个时辰,下了朝还不一样是两眼一抹黑?”
如此一说,那便是有眉目了。
瞎着眼睛却手眼通天的情报组织头子自有他的门路,赫连空在一束火光中直视他,陆长川也不再说话,都等着他把方才长街上放明牌刺杀是何方势力说出来。
贺惊澜抛接手中的元宝:“那皇帝老儿还未老眼昏花到这般明着来,左不过是有谁自以为自己得了授意,错拿尚方宝剑,却仍只敢从脏处下手。”
赫连空面上不起波澜:“便是说,此等身手的死士,并非家生子,查不到来路。”
“贺某既拿了你的元宝,当然不会用这话交代,”贺惊澜又笑了笑,倾身凑近桌子,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左不过是你们离京太久,而你又向来不管江湖之事。”
赫连空心头一动。
此言非虚,上一世,他到死都只跟叛军打交道,的确不曾为江湖势力挂心。
在他看来,江湖中人不过都是不成气候的民间草莽,谁若起义,他带兵镇压下去便是,翻不起风浪来。
陆长川可喜爱看些江湖之事的话本子,登时起了兴:“你且说说?”
“此势力名为琼芳阁,乃一方暗杀组织,专接阴私勾当,潜于暗处。便是王公世家,也对其知之甚少。不过,阁中人员脉络我大略探明,修书一封给你。”贺惊澜说着,又把掌心摊开在了桌面上。
赫连空:……
他垂眸不语,将滑落的长发甩回肩后。
陆长川受不了地瞪着眼睛,“啪”地又把一个元宝拍他手里。这情报组织头目是个财迷,找谁说理去?
贺惊澜心满意足地把元宝揣袖子里,继续说:“你定远三十六部权贵势盛,又一心为你,此次还朝,燕州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玄武营尽甲以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凡你有反意,必遭围剿。”
赫连空一点头。
不止京城,玄武营的人撒到了距燕州三百里外,一路埋伏,自以为隐秘,没逃过他的耳目。
不仅如此,他更明白,天德帝特地将姐姐带出宫门,是专来掣肘他的。虎符在手,一旦他要反,姐姐变成了质子。
“如此严防之势,仍能混入其中,并非易事。是谁雇佣他们动手,我们盯紧了数家,下面的弟兄还正在走访。今晚,我会着人将名册送到侯府去。再赠你一份京畿势力图。”
陆长川松了口气,伸长他那能提百斤重兵的胳膊,要拍贺惊澜的肩,这瞎子早有准备地躲了。
赫连空沉吟片刻,开口追问:“这琼芳阁?”
上一世不曾听过的字眼,也从未面见。
贺惊澜又伸手……陆长川扔了个钱袋出来:“没整的了!”
此人再将装满碎银的钱袋揣入袖中:“琼芳阁内设十二堂口,各以一花作标志,纹在身体各处。你们上朝后,我的人混入了金吾卫,去翻看过尸体,他们每个人的耳后都纹着一朵梅花,是为梅花堂众。”
赫连空登时一怔。
花朵文身。
听闻此言,他竟是无端联想,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画面。
在上一世,他与楚翊蓁的床笫之事向来中规中矩,除却洞房夜点了长烛,多数时候不曾有光亮。
楚翊蓁毕竟是文人世家公子,在这方面面皮薄得很,每每与他交颈相贴时,都能感受到面上的灼热。
而他并非贪欢之人,同龄人流连花街柳巷莺莺燕燕时他在边塞练兵,挂帅后更是日日不得闲,随军的通房都不曾收留。在房中,自是没那些个花把式,也不愿为难他。
只是极偶然的某一次,他二人都饮了酒,楚翊蓁不胜酒力,软倒在他怀中,他们在烛火下宽衣。
那一次,他看到了楚翊蓁的大腿内侧,纹着一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