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川嗷地吼了一声。
楚杨也嗷地吼了一声。
人类的悲欢在某些时候是可以相通的。
楚府门口,天色越来越晚左等右等等不回人的楚家一众人马提心吊胆到天灵盖,若是定远侯将人留在府中宿了他们又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能上门去要人?
再说那本来就已经是侯府的人了,左不过是在这礼仪之邦,邦邦邦邦地打得他们晕头转向罢了。
可是,当一匹高头赤兔从楚府一侧幽暗的小巷中闯破夜幕飒然冲到他们面前时,他们觉得还不如把楚翊蓁留在定远侯府里,别回来了。
深夜,小巷,同乘一马。
在夜风中侯爷负手而立,形容俊逸无双,淡泊飘然,身上的衣服却没腰封;公子脸上潮红,眼睛微肿,一看就是刚哭过。
非礼勿视啊!楚府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眼瞅着楚杨也咚一下跪自己脚底下,楚翊蓁吓了一跳,忙去扶父亲。
文雅了一世的楚大人心里都要骂街了,心说你这逆子!说你野你就上天了!你这名分还没有诰命都背身上了,你说我跪不跪得?!
可他没法儿骂,只能连连谢恩,千恩万谢定远侯竟亲身将楚翊蓁送回府上,实乃楚家上下无上的荣耀。
赫连空只觉得他们过分夸张,嘴上礼数来来回回没完没了,教他们起身免礼也不动弹,那就跪着去吧。
他看楚翊蓁:“明日可有安排?”
楚翊蓁立时也不管扶不起来的父亲,转脸笑对:“侯爷安排就是我最大的安排,什么安排都比不得侯爷的安排。”
楚杨被他摔个踉跄,眼前都发黑。
听见赫连空的话,他才知道自己眼睛黑早了。
这戍边卫国战功赫赫的定远侯竟问他未过门儿的赐婚对象:“明日一起去喝花酒?”
楚府众人险些人仰马翻,趴在地上更不敢动,以为自己聋了。
楚翊蓁乐死了,他家侯爷惯是如此般一不做二不休,凶名不够,得要臭名昭著才行,连忙道:“去!明日何时?我去侯府见侯爷。”
赫连空略一思索:“酉时三刻。”
“我酉时二刻便过去!”
赫连空点点头:“早些歇息。”
他也不管这一地人了,翻身上马。
楚翊蓁在他们的恭送声中追了两步,站在马边,仰头看着赫连空:“侯爷,回程路上……”
赫连空打断了他的话:“我心中有数,你且放心。”
要不是怕暴露楚翊蓁都想给他拿两把暗器防身,只是一想到陆长川和两个旧部怕是正在府上等他,折腾那一番子事,便不再多言。
只是巴巴儿仰望着他,袒露着眼中的不舍:“侯爷万事小心,明日见。”
赫连空垂眸,与他对视一眼,没再多言,调转了马头:“明日见。”
楚府众人艰难起身,目送定远侯翩然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相顾无言。
为什么无言,哀莫大于心死吧。
一起去喝花酒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人能理解到的那个意思吗?
楚杨看看自家这浪荡逆子站着活像一块望夫石,一人一马都跑没影儿了他还看看看,愤然一甩袖子,长叹一声,先回府去了。
……呜呜呜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明天怎么入朝当差嘛。老脸都丢尽了!
整个楚府在悲痛中歇下,楚翊蓁问就是身有诰命,现在谁都说不得了,大摇大摆地回房了。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楚翊蓁房间的穹顶之上推开一扇天窗,一袭夜行衣的人头脸都盖住,轻手轻脚地在屋顶上飞檐走壁,往城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