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青衫竹马
听说之前瑞王喜欢流连欢场,后又迷上了角斗场。但那夜之后,瑞王没再找过阿托斯侍寝,也未曾召任何人。大多数时候,只有德颂领着阿甲,悄无声息地进出主院,打理王爷的起居。
自从赎了阿托斯后,那角斗场都不怎么去了,也不敢细想王爷那一晚之后,心里究竟藏了些什么,是厌弃,还是自省,亦或是欲擒故纵?
这日午后,王府门前响起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未等门房通传,一个身着高级武官朝服、身形高挺、蜜色肌肤的年轻男子便翻身下吗,把手中马鞭丢给门房,大步闯入。
他眉眼锐利,笑容却如烈日般炽烈张扬,周身带着一股与京城贵胄的温雅精致格格不入的飒爽风尘之气。跟迎面而来的德颂道:“你们王爷呢?我看他一散朝就走,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入宫都没说上几句话。”飞扬的声音已穿透庭院,“允棠!允棠!快出来,你不理我,我可找你来了!”
被直呼表字的瑞王正在书房批阅公文,闻笔尖一顿,墨点滴落,晕染了纸上的字迹。他竟不恼,冷峻的眉宇间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见的松动。下一刻,书房门几乎是被撞开的,能使用这种武将的方式进门的,正是领侍卫内大臣的公子,刚回京述职的郑修霆。
“瑞王爷,好大的架子!都不出门迎一迎我?”郑修霆嘴上打趣,行动却毫无拘礼,自顾自地拎起书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便灌了几口,叹道:“还是你府上的香片够味,西北那地方,除了些腥膻的□□茶,就只剩西北风了!”
瑞王放下笔,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并非对待旁人的那种冰冷:“一点规矩都没有。回来也不先递帖子。”
“递什么帖子?你我之间还需这个?”郑修霆毫不在意地摆手,目光锐利地扫过瑞王的脸,“啧,你怎么瞧着比我这在边关吃沙的人还清减?又熬夜看折子了?跟你说了多少回,那些事让下面人先理一遍……”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被窗外庭院里的一个身影吸引。
午后阳光下,阿托斯正在庭中练剑,剑式和允棠的很像,但身形壮硕,动作更充满力量,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流畅。汗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光。
“咦?你教他的?”郑修霆抱臂摸着下巴,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好奇:“你府上何时来了这么个妙人?好俊的身手,看着不像寻常侍卫。”
瑞王的目光也随之望去,落在阿托斯身上,深沉的眸子里情绪难辨:“他是马房的杂役,在溜马的时候看过侍卫们练武,估计是他自己琢磨的吧。没人教。”
他尚未开口,郑修霆已笑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杂役?没人教?你府上杂役都这么强?这剑法和你的很像,就是少些杀伐之气,这剑也是你默许他碰的吧。”
瑞王收回目光,语气听不出波澜:“胡说什么。一个普通马夫罢了。”
“普通马夫?”郑修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他忽然转身,大步流星走入庭中,目光如电射向阿托斯,声调陡然一沉:“谁准你在主院持械?这剑法,从何处偷师来的?”
阿托斯收势而立,不卑不亢:“我在这练了好几天了,没人说不行。至于这剑法,是王爷亲授。”
“好个牙尖嘴利!”郑修霆冷笑,声音压得更低,仅容彼此听闻,“内庭规矩,下人不得持兵。你主人纵着你,我这做客人的,却看不下去!”话音未落,他手中连鞘长剑已携着风声,直向阿托斯肩颈扫去——并非杀招,却是十足十的惩戒意味。
阿托斯肌肉瞬间绷紧,正要格挡,却见一道身影已倏然插足两人之间。
瑞王萧承瑾竟以徒手精准地攥住了疾扫而来的剑鞘末端。力道之大,让郑修霆的手臂硬生生顿在半空。
“我的人,”萧承瑾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要罚,也轮不到你。”
郑修霆手腕一松,顺势撤剑,反而就势勾上萧承瑾的肩,将人带开两步,几乎是贴着耳根,戏谑低语:“罚?我看你是舍不得动他一根指头吧?跟我交个底,上次你说好男风是玩笑话,莫非这次……是当真了?得手了没有?”
萧承瑾任他勾着,侧脸线条冷硬,唯独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同样低声回道:“从前同你是玩笑。如今同他,”他目光扫过庭中紧绷着身体的阿托斯,“是认真的。”
郑修霆脸上的戏谑僵了一瞬,想笑又觉得荒诞,压低声音急道:“你疯了不成?满京城的闺秀才俊你看不上,偏挑个来历不明的……这要是传出去,御史台的唾沫星子都能淹了你的朝堂!值当吗?”
“聒噪。”萧承瑾不耐地推开他凑近的脑袋,转身朝书房走去,语气不容置疑,“既回来了,晚上留下用膳。这小子……刲羊炙肉的手艺,还算不错。”
郑修霆望着他背影,愣了片刻,终是摇头失笑。
他再次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院中的阿托斯——高大健硕,肤色是经年日晒的深褐,眉眼间带着野性未驯的棱角,原来他是真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