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仆役连忙躬身应下,匆匆向内院奔去。
当苍夜听闻柳青绵竟携林婵儿前来,心头蓦地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近百年的夙愿,终在此刻得见曙光。
“恭贺尊上!终能与迷兰仙子再续前缘!”河法趋前谄媚道贺,脸上堆满笑意。
“是啊……我等了她九十九载春秋。”苍夜喃喃低语,眸中竟泛起一丝罕见的柔光,“这一世,定要伴她白头偕老。”
云法抬手掀开车帘,只见车厢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林姑娘的身影?唯有一条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头戴大红盖头的黄狗正趴在座上。
他猛地转头看向青绵,声音发紧:“林姑娘人在何处?”
“我……我可从未说过这新娘……非得是林姑娘呀?”青绵垂首绞着衣角,不敢与他对视。
“那这新娘究竟是谁?”云法倒抽一口冷气,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就、就在车上……”青绵怯生生地指向马车,声音愈来愈低,几乎细不可闻。
云法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当场,唇瓣开合数次,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恰在此时,醒来的苍黄朝着云法“汪汪”吠叫数声,这才将他从震惊中惊醒过来。
这时苍夜已踱至门外,见云法神色有异,心下顿生疑虑。他大步流星走向马车,一把掀开车帘——只见一条身披五彩布条、两颊涂着胭脂、头顶花环、脚蹬特制小鞋的大狗正歪着头看来。那怪诞模样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一旁的青绵本不敢抬眼,甚至已开始后悔这般胡闹。转念一想,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坦然面对。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苍夜投来的目光。
苍夜指指车上的苍黄,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的婵儿呢?别告诉本尊……它也叫林婵儿!”他俊美的面容蒙上一层薄怒,教人既心悸又难以移目。
“它……不叫林婵儿,叫苍黄,是我取的名。”青绵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它比林姑娘更配您!”
“你再说一遍?”苍夜语声骤沉,眼神凌厉如刀锋般扫来。
青绵喉间微动,四肢止不住地轻颤。她悄悄瞥向云法,见他亦是面色惨白,显然已无力回护。看来这个哥哥是指望不上了,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横竖三年后难逃一死,此刻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我觉得苍黄比林姑娘更为相配。它虽为犬类,却与狼同宗,与您算是本家。何不寻个相近的同类相伴,偏要去招惹不相干的人间女子?再说您也该为后世考量——若与苍黄在一处,将来还能育出威风的狼犬后代;若与林姑娘结合,万一诞下个不狼不人的异类,岂不徒增烦恼?”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倏忽逼近。青绵只觉喉间一紧,已被苍夜五指扣住脖颈。他并未立即发力,但那冰凉的触感与窒息的压迫感,已让她痛苦难当。
“你信不信本尊会将你如山羊般架于火上,每日只烤熟一分,待三年后最后一块皮肉焦透,才允你慢慢断气?届时再将你连骨带肉啃噬殆尽,半丝不剩。”苍夜眸中不见怒色,唯余一片教人胆寒的冰冷,“本尊虽许诺三年后食你,却从未承诺这三年会让你好过。我能让你安稳度日,亦能教你生不如死——容不得你如此肆意妄为!”
“尊上!”云法单膝跪地,目光焦灼恳切。
物极必反。青绵素来如此,压力愈甚,反骨愈烈。此刻听罢这番骇人恐吓,她心底惧意竟骤然褪去,转而燃起灼灼怒火。
她迎上苍夜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信不信我会将自己如纸笺般焚为灰烬,教风吹散天地间半点不留?届时您尽可放任体内黑龙戾气,为祸苍生——横竖我眼不见为净!”
四目相对,竟良久无言。没有威胁,没有仇恨,更无算计。青绵头一回觉察出这般奇异之感——而苍夜更是诧异,他竟丝毫读不出她此刻心中所思!
苍夜蓦地松开了手,转而望向端坐车中、头顶花环的苍黄,面上浮现出一种啼笑皆非的神情。
“纵然你要替本尊择一犬妃,纵然你连子嗣传承都已考量周全——”他无奈扶额,语气中透出几分荒谬,“你可曾想过,这位‘狗兄弟’能为本尊做些什么?莫非在你眼中,本尊竟有断袖之癖?”
一旁的云法亦忍不住苦笑摇头。
“哎呀!”青绵猛地一拍脑门——她竟完全忘了向李婶问清苍黄是公是母!压根没想过还有这一茬。
“头一回……没经验。”她讪讪笑道,脸颊微红,“您教我如何分辨公母,下回定给您挑条最合适的!”
“下回?”苍夜嗤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冷冽,“下回不必再挑一条,直接寻几十条来。正好本尊想办个狗肉宴——云法,将这苍黄牵去灶房炖了,犒劳全府上下!”说罢拂袖欲去。
“什么?狗肉宴?炖了?”青绵顿时慌了神,“您连……同族都忍心食用?”
“同族?”苍夜蓦地回首,眸中寒光乍现,语气骤沉,“小绵羊,本尊最后警告你:若再敢将本尊与犬类相提并论,我便屠尽天下凡犬!还有,林婵儿本尊娶定了。十日之期,如今还剩六日——是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还是乖乖将婵儿送来,你自己掂量清楚。”
说罢,他倏然转身踏入齐府,朱门随之轰然闭合,徒留青绵怔立门外,面色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