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用指尖极其不耐地弹了弹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洁癖感,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不洁的东西。
其实他那冲锋衣防水性能杠杠的,这点水根本渗不进去,但他那架势,那表情,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周韫玉:我嫌你!非常嫌你!嫌你脏!
“咋了咋了?!出啥事了?!”
大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十二万分的惊慌由远及近。
他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帐篷骨架固定好,就听见这边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和跟放鞭炮似的拍打声,吓得魂都快飞了,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他一把掀开帐篷帘子,看清里面的景象时,整个人都石化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帐篷里那叫一个惨烈:周韫玉咳得蜷缩成一团,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得通红,看着就让人揪心;霍既明站在一边,脸黑得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正咬牙切齿、用吃奶的劲儿拍打自己的衣服,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最要命的是帐篷的一角内壁,被喷湿了一大片,水珠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地上也洇湿了一小滩。
这个帐篷半边,今晚是彻底报废,没法住人了!
“哎哟我的天爷!这……这咋整的!世界大战啊这是!”
大刘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血压都上来了。他赶紧冲进去,先顾着咳得快背过气的周韫玉。
“小周!小周你没事吧?呛着了?快,缓缓气!别急别急!”
他半跪在周韫玉身边,笨手笨脚但非常用力地给他拍背,试图帮他顺气。
等周韫玉的咳嗽终于稍微平息了一点,靠在睡袋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大刘才腾出空来看向眼前的烂摊子。
他挠了挠他那板寸头,当机立断,拿出了老大哥的魄力:
“这帐篷湿成这样,另一半肯定不能睡了!小霍啊,”他转向还在那跟衣服较劲的霍既明,语气带着商量,
“今晚委屈你一下,干脆咱俩一个帐篷,小周这感冒了就不要再帐篷了。”
霍既明:“!!!”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刘!跟大刘挤?!跟他刚“指控”周韫玉想炒CP的对象挤?!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他感觉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霍既明带着一肚子火气和憋屈,猛地扭头看向周韫玉。
却见那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咳嗽,此刻正虚弱地靠在睡袋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还在急促地起伏,细瘦的手指无力地搭在额头上。
因为剧烈的咳嗽,他眼尾泛着浓重的红,湿漉漉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眸子里氤氲着一层生理性的水汽,看上去破碎又可怜。
然而,就在那一片水光朦胧之中,霍既明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快闪过的情绪——并非明显的幸灾乐祸,更像是一种带着点嘲弄和“你自找的”的冷意,虽然转瞬即逝,很快就又被痛苦的喘息所掩盖,但绝对没能逃过霍既明死死盯着的眼睛。
就这一眼,差点让霍既明气得内伤。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霍既明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胸口闷得发疼,感觉脑门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狂跳!
他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可看着大刘那张写满“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的真诚的脸,再看看旁边那个“小人得志”的周韫玉,他所有的只能硬生生地把不爽咽回肚子里。
最终,他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下头。
那点头的动作,慢得仿佛电影慢镜头,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点完头,他从紧咬的牙关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