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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第1页）

飞机引擎的轰鸣还在耳中残留，镇定剂的药效却让陈宁的四肢沉得如同灌铅。她在一片柔软中恢复意识，眼皮艰难地颤动几下，才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顾家老宅主卧的穹顶，繁复的古典浮雕在昏暗的壁灯下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雪松与皮革的冷冽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她被强行洗净后留下的玫瑰沐浴乳的甜腻花香。这两种味道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禁锢感。

她猛地想坐起，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大脑发出的指令传到肢体末端时已微弱不堪。镇定剂的余威仍在血管里流淌，剥夺了她大部分的行动力，只留下清醒的感知。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

身上穿着一件昂贵的真丝睡裙，冰凉的料子贴合着皮肤，款式是她绝不会自己选择的性感。她原先那身用于伪装的粗布衣裤不见踪影。长发被仔细吹干，散在枕间，甚至带着护理后的柔顺光泽。

没有手铐，没有脚镣，没有锁链。

卧室门甚至没有关上，虚掩着一条缝，透出走廊温暖的光晕。一切看起来舒适、奢华，甚至堪称“体贴”。

这比任何实质性的囚笼更让陈宁感到寒意刺骨。

她太了解顾懿轩了。这种看似给予自由的“宽容”，恰恰是他愤怒至顶点的体现，是一种掌控力绝对碾压后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不再需要那些粗糙的刑具来宣告所有权，因为他已经用更无形也更彻底的方式，将她钉在了他的领地之内。

她尝试调动内力，却发现气海空空如也，经脉滞涩——他们一定给她注射了不止一种药物。

“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这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她依然有些晕眩的脑海里。绝对的平静之下，是即将吞噬一切的毁灭性能量。他在等她完全清醒，等她充分感知到这份令人毛骨悚然的“正常”，然后再……

走廊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稳定地逼近门口。

陈宁的心脏骤然缩紧，随即又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她闭上眼，只留下一条极细微的缝隙，全身肌肉却在那身柔滑睡裙下绷紧，如同遇到天敌的猎物，即便明知无用，也做好了本能防御的姿态。

门被推开了。

顾懿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倚着门框，沉默地注视着床上“熟睡”的她。

他换下了外出时的肃杀衣物，穿着一身深色家居服，柔和了平日里的凌厉轮廓，却让那双落在她身上的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更加深邃难测，仿佛蕴藏着即将到来的雷霆万钧。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陈宁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如同实质，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脸、她的脖颈、她露在丝被外的肩膀和手臂……那目光里没有情欲，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种近乎残酷的耐心。

他终于动了。

脚步声靠近床边，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坐了下来，距离她极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那股独属于他的、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压迫感。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将几缕碎发拨开，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指腹却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摩挲过她皮肤时，激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战栗。

“我知道你醒了，师父。”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凿开她最后的伪装。

陈宁的心沉了下去。她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视线。那双她曾无比熟悉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失而复得的激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压抑着风暴的暗沉。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暴怒地质问或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却即将被亲手打碎的藏品。

这种沉默的压迫，远比任何疾风骤雨般的怒火更让人心惊胆战。

暴风雨，真的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