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没理会泼洒的水渍和莉娜教官惊讶的目光,脸色是一种近乎空白的、受到巨大冲击后的僵硬,只有耳根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极淡的、却异常明显的红晕。
“荒谬!”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硬得像是结了冰,却莫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和狼狈。
她不再看莉娜教官那张写满了“我懂了”的笑脸,转身大步离开餐厅,背影挺拔依旧,却莫名透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莉娜教官看着她几乎是瞬间消失的背影,愣了几秒,随即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直抖。
“我的天……居然是真的……铁树开花了这是……”
……
陈宁几乎是以紧急规避战术动作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
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比平时急促了些许。脸上那层罕见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冷的镇定,只是那冰层之下,是翻涌不休的、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恋爱?
喜欢……顾懿轩?
这结论荒谬、离谱、完全不符合任何逻辑和理性分析!甚至是对她多年来严格自律和专业素养的侮辱!
她对他关注,是因为他是她一手培养的、最具潜力的武器,是工会的重要资产。她担心他的伤势,是因为那会影响他的战斗效能。她感到松懈,是因为一个高风险变量得到了控制。她……
她试图用无数条冰冷的数据链和战术逻辑来驳斥莉娜那个可笑的结论,却发现自己的思维罕见地有些……紊乱。
那句“我有点想你了”再次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伴随着顾懿轩沉睡时毫无防备的、略显脆弱的侧脸。
一种极其陌生而强烈的、混合着窘迫、恼怒和一丝……难以形容的心悸感,席卷了她。
她猛地走到指挥台前,调出顾懿轩最新的生理数据监控界面,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所有跳动的参数和曲线,试图用这些冰冷客观的数字来安抚自己异常的情绪波动。
一切正常。心率、血压、神经反射、激素水平……所有指标都在标准范围内。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实时监控视频的小窗口上——顾懿轩正靠在医疗舱的床上,手里拿着战术平板,似乎在看任务报告,侧脸线条冷硬,眼神专注,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锐利,丝毫不见那晚的脆弱。
看起来完全正常。
陈宁盯着那画面,看了很久。
忽然,屏幕里的顾懿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望向了监控探头的方向!
尽管隔着屏幕,隔着遥远的距离,陈宁的心脏却猛地漏跳了一拍!仿佛被他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黑眸直接盯住!
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但强大的自制力让她强行控制住了这荒谬的冲动,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视着屏幕。
屏幕里,顾懿轩看着她(的探头),嘴角似乎极轻微地、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很快消失,快得像是错觉。然后,他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报告。
陈宁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她猛地关闭了监控界面,屏幕瞬间暗下,映出她自己那张依旧冰冷、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的脸。
恋爱?
喜欢?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那里,心脏正以比平时稍快的、稳定的节奏跳动着。
没有任何异常。
果然是荒谬的结论。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重新坐回指挥椅,打开了另一份战术报告,目光锐利,神情专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在那份绝对冷静的专业面具之下,某个被强行否定的、名为“困惑”的涟漪,却依旧在无人察觉的深处,一圈圈地,缓慢而执拗地,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