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丝毫犹豫。
“清芜,随本君前往归墟。”神君声音清冷,不容置疑。
清芜虽不明具体缘由,但见神君神色凝重,立刻应道:“是!”紧随其后。
扶砚看着两人瞬息间消失的方向,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却又硬生生止住,焦灼地等待着她们归来。
归墟之畔,由娲皇炼制的补天屏障横亘于视野的尽头,它将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隔绝在外的混沌元炁牢牢阻挡在外,守护着屏障之内三界的安宁。
神君凝望着那片浩瀚的屏障,在寻常神祇眼中,屏障或许一如往昔,完好无损。但在她感知里,屏障的某处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倦怠”般的凝滞,维持其存在的某种根基之力,被无形地削弱了。这感觉……与她方才在浮黎境感受到的、源自万识卷本体的异常牵引,隐隐呼应。
她不再迟疑,双手于胸前结印,大量的三光元炁在她掌心凝聚,更引动了属于她本源的五色石精华!她指引着这道本源神力,缓缓注入屏障那丝微不可查的“凝滞”之处。
在她本源神力的滋养下,屏障上那细微的“凝滞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其整体光华似乎都流畅了几分,从外表看去,补天屏障光辉熠熠,稳固如初,再无任何异样。
神君缓缓收势,她静静凝视着恢复“正常”的屏障,眼神却并未放松。方才修补时,她隐约感觉到,在屏障之外那无垠的混沌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寻找着这亘古屏障任何形式的“间隙”。
“神君,您……”清芜担忧地上前。
“无妨。”神君摆了摆手,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隔绝了内外世界的屏障,“此事非同小可。归墟乃三界尽头,万物归寂之地,更是娲皇当年炼石补天,封印混沌的核心所在,不容有失,速将今日之变动向三神汇报。”
“清芜领命”她转身匆匆离去。
神君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重新出现在至理溪畔,仿佛从未离开。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仍在原地焦灼等待的扶砚身上,带着一种洞彻一切的平静。
扶砚见她归来,立刻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神君,归墟那边……”,
“屏障无碍,已暂时稳固。”神君打断了他的询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她缓步走近扶砚,并未多做解释,而是直接伸出了手,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探查神光,轻轻点向他的胸口
扶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神君的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到他,而是直接映照在他神心深处那半卷万识卷上。
就在神光触及的刹那,扶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如同擂鼓。这并非因为恐惧或运功,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紧张、被看穿的不安,以及一丝面对神君时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悸动。
“为何你的心跳,”她声音平稳无波,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扶砚耳中,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探询,“如此之快?”
扶砚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他慌乱地垂下眼睫,不敢与神君对视,嘴唇嚅嗫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怎么说?难道说是因为您的靠近?还是因为体内万识卷的秘密可能被察觉?
神君并未等待他的回答,缓缓收回手,仿佛刚才那句问话只是随口的观察。她目光悠远,似乎透过扶砚,看到了那个远在巡天司的身影。
“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根基唯系自身。外力可借一时之势,却非立道之基。”她的目光仿佛能看进他的灵魂,“你体内力量交融,进展超乎预期,此乃你自身努力与天赋所致。然,须谨记,真正属于你的力量,需经自身千锤百炼,方能如臂使指,心念通达。”
她略微停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
“莫要因捷径而易生依赖之心。他人之助,如同溪流借势,可助你拓宽河道,却无法替代你自身凝聚源泉。清浊融合,神妖之力交汇,其关隘在于‘本心’与‘掌控’,而非外力强求。你若迷失于此,终将受制于人,根基虚浮,大道难成。”
她知道寂清明在帮他,甚至可能窥见了部分真相。她没有斥责,没有追问,却用最直接的方式,敲打着他。
他听出了弦外之音,心跳的更快了:“扶砚……谨记神君教诲!定当勤加修炼,稳固根基,绝不……倚仗外物,迷失本心!”
就在这时,清芜也匆匆赶回,她向神君复命:“神君,消息已禀明三位主神。”随即,她敏锐地察觉到溪畔气氛的微妙,目光自然地转向扶砚,立刻发现了他那不自然的满脸红晕和闪烁的眼神。
清芜微微一愣,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无奈。她走到扶砚身边,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巧妙地为他解围:“怎么了,扶砚?是方才神君验收时消耗过大,还是修行上遇到了什么难题?脸怎么这样红?”
扶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顺着她的话点头,声音还有些不稳:“没、没什么,只是……只是方才运功有些急切了,歇息一下就好。”
神君将清芜的举动和扶砚的窘态尽收眼底,并未再多言
“你好自为之。”只留下这最后一句含义深远的话,她便消失浮黎境深处。
清芜看着扶砚依旧泛红的脸颊和不敢抬起的眼睛,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心思,怕是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得多……而那位寂察勘使的来历,也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复杂。神君虽未点破,但显然已心中有数。往后的路,看来并不会太平静了。’
她柔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小楼休息。修行非一日之功,莫要心急。”
巡天司,陈旧卷宗堆积的角落。
寂清明几乎在神君话语落下的瞬间,便通过与本体的深层联系感知到了那份“敲打”。他靠在卷宗堆上,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被发现了吗……真是敏锐啊。”他在心底低语,并无多少意外,“能在三位主神面前强行保下扶砚,其心智与感知,果非寻常。”
“不过,‘不要依赖别人的帮助’吗……”寂清明摩挲着手中的玉简眼神幽深,“有些路,注定独行。但有些关隘,若无人从旁轻轻推那么一下,可能就真的卡死在那里了。小子,你能明白其中的分寸吗?看来,以后这‘指点’得更加讲究技巧了。”
他并不打算完全收回对扶砚的暗中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