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疏听了果然开怀大笑,畅快不已。
吉宝见其高兴,心中也欢喜。
笑声方停,南宫疏忽然笑意盈盈地侧目看着他:“是你干的吧?”
吉宝脸色骤变,支吾道:“陛…陛下何出此言?奴岂敢…”
南宫疏道:“登基那日朕紧张得很,你有点小动作,朕就走神。朕看到了……”南宫疏作出中指抵着拇指弹射的动作,“你这动作,虽细微,朕却看得分明。”他顿了顿,盯着吉宝,“还有…朕寝殿门扇上那处破洞,也是你干的,对不对?用的黄豆?”
吉宝心中大骇,脑中瞬间闪过万千种后果。南宫疏会将自己赶走,或者会唤来侍卫将自己送入廷尉诏狱?
南宫疏看着吉宝瞬间苍白的脸,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怀璧其罪,你知道吗?我就是个不大聪明的,却做了皇帝。你瞧瞧这前朝的,后宫的,能有几个真心为皇帝的?往后的日子难着呢。”他语气转柔,“你为我解围,替我出气,我心里其实挺高兴的。我相信你不是余清凤的人,也不是柳常济的人,所以我也不问你的武功哪里学来的。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是不是?在这宫里,我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但你为我做的事,我记得。也许有一天,你会自己愿意告诉我。但是,吉宝……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不要骗我,永远不要骗我。”
是夜,通往皇陵的官道上,一辆孤零零的青布马车在寒风中颠簸前行。车内,王富蜷缩在角落,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小包袱,里面是他为数不多的细软。
守陵?不过是借口。
他知道的太多,柳常济定然不能让他活。
临行前他托付自己的心腹给太子南宫遥留话。若是日后去祭扫皇陵,一定要去武帝陵前虔诚跪拜。
此刻,王富急着赶往皇陵,柳常济的刀不知何时落下,他必须尽快把先帝临终托福的紧要之物藏于皇陵深处。
“吁——!”车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拉车马匹惊恐的嘶鸣。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道路两侧的密林中窜出。刀光在黑暗中划出冰冷的弧线。惨叫声、兵刃入肉的噗嗤声、临死前的闷哼,瞬间打破了夜的死寂。
屠杀发生得极快,结束得也极快。不过几个呼吸间,马车周围便再无活口。
杀手们动作麻利地开始翻检尸体和马车。他们将王富包袱里那点可怜的金银细软和随从身上值钱的东西尽数搜刮出来,故意将现场弄得一片狼藉,伪造出遭遇流寇劫财的假象。做完这一切,领头之人打了个手势,几条黑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距离现场不远的一棵高大古柏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静静蛰伏着。他全身包裹在夜行衣中,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暗夜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廿九(吉宝)无声地目睹了这场干净利落的灭口。直到杀手们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他才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落至血腥的修罗场。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廿九迅速来到王富尚有余温的尸体旁,蹲下身,避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在王富的贴身衣物上摸索起来。衣襟、内袋、腰带夹层……忽然,廿九的目光落在王富的发髻上。他取下那顶不起眼的发冠,指尖发力,拗断木簪——木簪竟是中空的。一卷紧密卷起的纸卷塞在其中。再看发冠内,一处不起眼的夹层虚虚缝着,指尖探入,触到一枚小指长宽的硬物,取出是枚玉符。
廿九心中一动,取走玉符,正想打开纸卷细看——
“唰!”
一道破风声自身后响起。廿九瞳孔骤缩,迅速将玉符、纸卷迅速藏入自己衣襟深处,猛地拧身,匕首已横在胸前。
一道同样身着夜行衣的窈窕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落在他面前几步之外。来人身形玲珑,脸上也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灵动却冰冷的眸子。正是女刺客玄鼯。
“廿九?你在找什么?”玄鼯的声音透过面巾传来,目光扫过遍地狼藉的尸骸,最后落在王富身上。
“嗯。先帝弥留之际给过王富一个匣子,叮嘱其妥善保管,日后交给太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想着大概是紧要的东西,所以过来看看。”
“怎么样?找到了吗?”
廿九做出还在翻找的样子,道:“没有。许是没带在身上,或者被方才那些杀手拿走了。”
玄鼯走近几步,目光再次扫过王富的尸体和凌乱的马车:“既要交给太孙,又不急于一时。我猜会与皇位有关。若能寻得交给主子,可是大功一件。”转头,玄鼯又调侃道:“对了,主子得知你如今已是新帝身边的红人,说你终于开窍了,要大赏你呢。”
廿九的心跳微微加速,胸口的玉符纸条仿佛在发烫。他面巾下的表情毫无变化,语气平淡:“谢主子厚爱,廿九……不敢忘记主子的再造之恩。”
玄鼯盯着他看了片刻。“如此便好。你可别沉溺其中,忘了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