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儿听得云里雾里,强颜欢笑。吉宝充当裁判和银行,掌管虚拟银钱,虽面无表情,心中却很是欢喜,只觉此时的南宫疏实在可爱得紧。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便成了柳婉儿的噩梦和南宫疏的狂欢。
他全然不顾美人幽怨的眼神,全身心投入“买地建房”、“收取租金”之中,全然没有帝王威仪。柳婉儿强撑精神,赔笑应付,哈欠连天,最终与侍女依偎着沉沉睡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烛火噼啪。
南宫疏和吉宝默契地继续掷着骰子。
“好玩么?”
吉宝正专注地看着地图,思考着要不要建房,听到问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游戏本身未必多么有趣,但此刻的氛围,这无人打扰的深夜,只有他们两人,让这简单的游戏有了别样的意味。
南宫疏弯了弯嘴角,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我还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以后……都教你?”
吉宝的心尖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握着小玉雕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再次轻轻地点了点头。
翌日,南宫疏正在批阅奏章,内侍报:建王南宫琅求见。
建王南宫琅是南宫疏的一母所出的胞弟。柳常济掌控朝政后,为安抚宗室,擢升南宫琅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名头听着响亮,实则禁军和诏令,都在柳常济掌控之下,不过是个虚衔。如今柳常济又授他都督关中诸军事,名为重用,实为催促他返回自己在关中的封地。
他今日前来,是向南宫疏辞行。
南宫琅步入殿内,神色黯然。他屏退左右,低声道:“皇兄,宗正寺已下函,命本王即日离京,返回封地,无诏不得入京。”
他抬眼看着南宫疏,眼中满是忧虑:“诸王皆被遣返,连襄王叔也要离京了。如今洛阳城内,总是力量尽去,只怕……”他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叹息,“臣弟这一走,皇兄在朝中,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关中是个好地方。”南宫疏起身,走到南宫琅面前,轻轻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此去山高水长,你要保重。朕听说关中秋色极美,比这洛阳自在得多。”
“朕在宫中,有禁卫守护,有百官朝拜,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路上要多加小心。”
南宫琅闻言,眼中忧色未减,反而更添几分复杂。他忽然压低声音:“皇兄……臣弟听闻,太孙近来课业繁重,时常独自在东宫温书。这深宫重重,还望皇兄……多加看顾。”
这话说得隐晦,南宫疏却听得明白。
“朕知道了。”南宫疏拍了拍南宫琅的肩膀,笑容温和,“你放心,朕会让人多去东宫走动。你在封地若是得闲,不妨多寄些书信回来,也让朕知道关中的风土人情。”
他转身从案上取过一枚玉佩,亲手系在南宫琅腰间:“这是朕随身佩戴多年的暖玉,佑你一路平安。”
南宫琅望着兄长故作轻松的模样,喉头哽咽,终是深深一揖:“臣弟……拜别皇兄。”
殿门外春光正好,南宫疏望着南宫琅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吉宝,这朝堂上能真心为我考虑的人又少了一个。”
洛阳城北市一家僻静酒楼的雅间内。
允王南宫望正与太子南宫遥对坐饮酒。两人虽是叔侄,但年岁相近,情谊深厚。
南宫望执壶为南宫遥斟满酒杯,面沉如水。他也收到了离京的诏令。
“遥儿,近日可曾细观陛下?”南宫望轻声问道。
南宫遥颔首:“前日问安时见过父皇,气色尚可,只是……”他略作迟疑,“比往日更显沉静了。”
“沉静?”南宫望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你可知前朝风波?余国舅弹劾柳相,皇后转眼就重掌了六宫。若非陛下在朝堂上那几句坐实了柳相秽乱宫闱的罪名,此事岂能如此顺利?我猜,这定是皇后教他的。”
他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如炬:“我离京在即,有些话不得不嘱咐你。柳相此番驱逐宗室,其心已昭然若揭。你虽是陛下独子,亦不可不防。”
“叔父多虑了。”南宫遥不以为意,“柳相权势,一半倚仗太后,另一半正是因我这储君身份。他岂会自断根基?”
“痴儿!”南宫望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正因你是储君,才更危险。柳相若要长久把持朝政,必会设法让你远离政务,最好让你如陛下一般……做个听话的傀儡。”
见南宫遥神色微动,他继续道:“你且细想,如今东宫讲学的都是何人?虽俱是清流名士,却无一不是根基浅薄、手无实权之辈。他日你若登基,凭什么压制满朝朱紫?凭什么让那些骄兵悍将听命于你?”
南宫遥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发白。想起父皇近日的变化,他迟疑道:“可是……父皇他……似乎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如今朝局已成定势。”南宫望叹息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记住,在这深宫之中,能依靠的唯有你自己。早日培植心腹,暗中积蓄力量,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