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尽头的老楼里裹着阴影。
天书密室内,周野举着直播支架挤在最前,黑白挑染的头发在镜头前格外扎眼,麦克风几乎要怼到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老铁们看清楚了!这破旧劲儿,双合市第一密室的名头不是吹的吧?听说里面还有从废弃学校拆来的真东西!”
“吵什么。”蒋星柔嫌恶地后退半步,用爱马仕丝巾捂住口鼻,指尖却把包带攥得发白。她一身香奈儿与周围格格不入,精心描绘的眼线也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赵磊像座铁塔挡在陈曦身前,布满纹身的手臂刻意搭在消防栓上,喉结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林小满缩在林深背后,粉帽衫的下摆蹭着地面,背包上的HelloKitty挂饰抖个不停。吴畏几乎把自己塞进墙缝,格子衬衫的后背已被汗水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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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后,老章合上一本泛黄的教案。他浆洗得笔挺的白衬衫泛着旧光,银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抬眼时,细框眼镜的反光在林深耳骨的银质耳钉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随即移开:“启明高校主题的?叫我老章,新来的管理员。”
他指尖摩挲着教案封皮剥落的烫金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启明高校’是我们这的王牌剧本,按2019年旧校真事改编,不少布景用的就是当年拆下来的原物件。不为省钱,就为让你们更有‘代入感’。”
遥控器按下,墙上投影亮起一张爬满藤蔓的教学楼照片,破碎的窗户像无数空洞的眼睛。“启明以前搞‘分层培优’,差生得关在西教学楼储藏室反省。这规矩持续了好几年,直到2019年9月17日晚自习,八名学生和一位校医在储藏室人间蒸发。警察赶到时,只看见满门抓痕,触目惊心。”
“分层教育?不怕把学生逼疯吗?”蒋星柔嗤笑。
老章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校方当初的说法是学生因心理问题集体出走。2020年旧校舍因为怪事发生太多就废弃了,2021年拆楼时,又有个叫陈天建的施工工人失踪。”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陈天建——这正是陈天一的父亲。
他刚要开口,手腕骤然被陈天一抓住。对方指冰凉,带着抑制不住的轻颤,就像三年前在派出所走廊时一样,用掌心的冷汗濡湿他的皮肤。
“噫,你俩偷偷摸摸干嘛呢!”周野举着相机凑过来,镜头刚对准两人,密室入口猛然传来“咔嗒、咔嗒”的抓挠声。
那声音黏腻沉闷,像指甲反复刮擦泡发的木头,又像无数虫豸在疯狂撞击,狠狠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
“早知道去玩隔壁VR密室了。”蒋星柔嘴上硬撑,但林深看见她镶钻的指甲已经在爱马仕包上掐出了白痕,身体也不自觉地朝那对情侣的方向挪了半寸。
恐慌如涟漪炸开。
林小满的尖叫率先刺破空气:“什么东西电我?!”
赵磊强装镇定:“估计线路漏电。”
可当林小满颤抖着撩起裤脚,露出那五道不断扩散的青黑指印时,所有解释都苍白了。
“不是电……擦不掉!”她的哭腔里满是绝望。
几乎同时,蒋星柔的咒骂、吴畏发抖的提问、赵磊的强装镇定,像一锅煮沸的杂烩,将林深淹没。
但这一切噪音,都在林深看到裴照影目光的瞬间,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那银灰色的瞳孔,越过所有混乱,先在他刺痛的后颈停留一瞬,才转向林小满脚踝上那五道狰狞的青黑指印。
老章脸上的笑容淡去,推了推眼镜,仿佛对众人的大惊小怪早已习惯:“这是最新的体感沉浸技术,为了增加代入感。第一次使用,可能出了点差错,但十分钟左右就会消退。”他语气骤然强硬,“但预约时签的协议写明了,‘因个人原因中途退出,视为自动放弃,费用不退,并需支付50%违约金作为场地空置损失’。”
“要走,门在那边。钱,不退。”
这话一出,蒋星柔立刻拽住了还想争辩的林小满——她出的钱最多。吴畏也噎住了,他一个每月工资就三千块的码农,最怕的就是赔钱和麻烦。
林深快速心算,现在退出,一行人差不多要赔近万的违约金。人均过千。
黑店啊这是!
他已经在琢磨游玩结束后该打哪个举报电话了。
吴畏突然掏出打火机。他不抽烟,却总习惯点火壮胆,火光能给他这个唯唯诺诺的打工仔一点虚幻的勇气。
刚擦出火花,火苗“噗”地爆开,窜起拳头大的绿色火焰,同时发出刺耳的高频啸叫。吴畏吓得惨叫,甩手扔了打火机。火焰瞬间熄灭,只在他手背上留下一小块红痕。
一片死寂。
林深看向四周,除了若有所思的裴照影,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如果说林小满刚刚遭遇的事情是因为过敏,这打火机爆燃总不能再是别的原因。
过了好几秒,吴畏才干巴巴地喃喃:“可、可能我买到了变色款?现在打火机花样挺多的……”他声音越来越小,死死盯着手背的灼伤,额头冒汗。
“我靠!这么酷!”周野第一个打破沉默,手机镜头立刻怼了上去,语气里全是猎奇,“链接!哥,快发链接!我要买来装逼!”
蒋星柔用看傻子的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骂出声。
赵磊把“放屁”二字咽回肚子,喉结重重一滚,将陈曦护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