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仿佛在嘲笑纪暹此刻灰暗的心情。
保姆车停在别墅门口,泠骁已经先一步放好了行李,正靠在车边低头看手机。他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装,衬得身姿越发挺拔利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纪暹则顶着两个比前几天更明显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拖着行李箱走出来。这几天“壮胆特训”的后遗症显著,他不仅没觉得自己变勇敢,反而因为睡眠不足和持续的精神紧张,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像棵被霜打的小草。
“哟!我们的密室勇士要出征了?”顾阳第一个从门口探出头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坏笑。他故意捏着嗓子,模仿着悲壮的语气,“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记得抱紧骁哥大腿啊!”
林曦也笑着跟出来,拍了拍纪暹的肩膀:“暹啊,听哥一句劝,进去之后闭眼就行了,相信骁哥,他能带你躺赢。”
老幺辛烨揉着似乎还有点疼的胳膊,心有余悸地说:“暹哥,答应我,在密室里要是害怕,抓骁哥就行,千万别抓NPC或者其他人了,不好交代,真的疼……”
就连队长槿辰都忍俊不禁,叮嘱道:“一切安全第一,实在不行就按求救按钮,不丢人。”他的目光在纪暹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点同情,“好好休息一下,飞机上睡一觉。”
陆询没说话,只是默默递过来一个U型枕。
纪暹:“……”谢谢,但并没有被安慰到。
在一片“加油(主要是给泠骁加)”、“保重(主要是让泠骁保重纪暹)”、“注意表情管理(主要是怕纪暹太过丢脸)”的欢送声中,纪暹面红耳赤、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
泠骁对队友们的调侃置若罔闻,等纪暹上车后,他才收起手机,淡淡地对众人点了下头,算是告别,随即也弯腰上了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闹。车内空间宽敞,同行的助理和造型师坐在后排,低声交谈着。
纪暹和泠骁并排坐在中间一排,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只有引擎发动的声音。
纪暹下意识地偷瞄身旁的泠骁,他坐得笔直,帽檐压低,似乎又在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完美。
纪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这几天的“壮胆特训”惨剧:
黑黢黢的夜里,他硬拉着打着哈欠的林曦,信誓旦旦要在熄灯的别墅进行“恐怖探险”,结果没走两步就左脚绊右脚,“砰”地一声撞在沙发角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紧接着又“哐当”一声带倒了角落的装饰花瓶,碎片和水渍满地,最后在试图摸索开关时,又一巴掌把茶几上的零食盘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成功引来了全别墅里所有已经睡下或准备睡下的人,穿着睡衣围观他俩和一片狼藉的客厅。林曦当时的表情,堪称生无可恋。
还有一次,他大白天拉着辛烨躲在自己房间,关紧窗帘,营造恐怖氛围看经典恐怖片。结果一到高能镜头,他吓得魂飞魄散,不仅爆发出能掀翻屋顶的尖叫,双手还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旁边辛烨的胳膊。辛烨先是被他尖叫吓一跳,紧接着胳膊剧痛,也忍不住跟着惨叫起来。两人凄厉的二重唱再次成功引来了全体队员破门而入,看到的就是两人抱在一起(一个是被吓的,一个是疼的)瑟瑟发抖的社死现场。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几天下来,胆子毫无长进,祸害别人的同时也给别墅里提供了无数笑料,自己还憔悴得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想到这些,纪暹就恨不得原地消失。他懊恼地闭上眼,身体不自觉地往车窗方向缩了缩,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飞机起飞后,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头等舱空间私密,座位宽敞。
纪暹原本想强迫自己睡觉,但一闭眼就是各种恐怖片片段和想象中密室的可怕场景,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只好睁开眼,无所事事地发呆,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的泠骁。
泠骁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平稳,帽檐下的睫毛长而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厉,睡着的他看起来有种难得的柔和。
纪暹看得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飞机突然遇到一股气流,轻微地颠簸了一下。
纪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轻吸一口气。
几乎是同时,旁边看似睡着的泠骁,眼睛倏地睁开了。那眼神清明而锐利,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第一时间就转向了纪暹的方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没、没事,就颠了一下。”纪暹连忙摆手,心脏却因为对方这迅速的反应而漏跳了一拍。
泠骁看了他两秒,确认他确实没事,才又重新闭上眼睛,淡淡地丢下一句:“怕就睡觉。”
纪暹愣愣地看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气流颠簸很常见,他的反应甚至算不上惊慌,但泠骁却像是设置了专门针对他的警报器一样,瞬间就察觉了。
这种无声的、近乎本能的关注,比任何刻意的安慰都更让纪暹心悸。
他慢慢放松下来,偷偷将经纪人准备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或许,他的“壮胆特训”也并非全无用处。
至少,它让自己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他所有的害怕和慌乱,似乎都能精准地触发泠骁的某种反应机制。
这个发现,让他那颗因为恐惧和羞涩而蜷缩起来的心,又重新开始蠢蠢欲动。
他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悄悄握紧了拳头。
飞机平稳降落在目的地城市,节目组早已安排了车辆接机,直接将泠骁和纪暹送到了录制地点附近的一家高档酒店。
办理入住时,前台告知节目组已经为他们以及另外两位嘉宾订好了相邻的房间。正当他们拿着房卡准备去电梯时,身后传来一个热情洪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