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中看都不看,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诗以咏志,女儿家的心思怎么能随便叫外人瞧去呢?这阮小姐已经离世,外面混说什么都与她本人无关了。你还待字闺中,平日里在家族亲友间传唱一下也就罢了。真叫有心人读了去,故意编排你、折辱你,你如何嫁人?我这做哥哥的脸又要往哪儿搁?”
在哥哥那碰了一鼻子灰,白云介转头去找父亲。白满安倒没像白云中似的一口否决,而是细细读了几天,做了不少朱批,其中不乏言辞犀利之句。
白云介翻开一瞧,明明整理了百首,最后只留了十首,一腔热血瞬间凉了一半。再看尾页留言,更叫人面红耳赤。
“为赋新词强说愁,通篇尽是矫饰之词!”
既然父兄否定,白云介只能耐心提升自己,等待有人肯给机会的那一天。
可她没想到,帮她实现愿望的人,竟是陆绍铭。
父母的催促,兄姊的期盼,旁人的议论。。。。。。这些时日的重重压力,几乎将她对林泊舟的坚守压垮。而陆绍铭这“恰到好处”的馈赠,就像一根温柔的稻草,压得她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朝他倾斜了过去。
可是,泊舟呢?那个与她青梅竹马,许下诺言的人呢?他如今身在何方?又为何杳无音信?
酸楚、委屈、怨恨、不甘,还有对自身“变节”的羞愧,瞬间汹涌而来。她感觉眼眶发热,慌忙低头掩饰。
“烟岚?”陆绍铭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
“没什么。”她强装镇定,赶紧揉了揉眼睛。
陆绍铭不再追问,沉默片刻,又取出一只锦盒。盒内一对羊脂白玉龙凤镯静卧其中,玉质温润,雕龙刻凤,首尾相衔,寓意极好。
“这对玉镯是我祖母留下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只用一眼,白云介就知道这是极佳的上品,况且还是家传,她不敢接。“这镯子太贵重了,我,怕是配不上。。。。。。”
陆绍铭摇了摇头,“你配得上。在我眼里,你很特别。”
白云介的瞳孔颤了一下,没想到陆绍铭会给自己如此高的评价。但随即垂下眼睛,低声说道:“世上特别的女子多了,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陆绍铭向前一步,语气急切。“陆某此生所见女子,唯有烟岚你,让我心生此念。”
“可你家中已有妻妾。而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妾室并非我愿,我可妥善遣散。至于魏氏。。。。。。”他略一迟疑。“她乃族中所定,与我情分淡薄。你若在意,我可设法周旋,许你匹嫡之礼,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匹嫡。。。。。。”白云介喃喃重复,心乱如麻。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大承诺,可即便如此,她依旧逃不开一个“妾”字!
她想起姐姐白云央,当年也是这般以“贵妾”之名送入马家,可结果呢?马大人还不是收了一房又一房小妾,叫姐姐终日困于后宅争斗中。
“我姐姐已是妾室,我不愿做第二个!”白云介脱口而出,声音决绝。她向后撤了撤身子,试图甩开陆绍铭。
陆绍铭自诩人中龙凤,这些年来,无论欢场狎妓,还是家中姬妾,什么样的小娘子不是随意勾勾手指就会扑到怀里?只是之前没这个心思罢了。
如今想了,却偏偏遇上这样一个硬骨头!而这个硬骨头,他又偏偏特别喜欢。
他耐着性子,以一种温柔又理性的声音劝诫道:“烟岚,你知道的,我和马知府不一样。我不会再娶其他妾室,而且我能给你父兄的帮助,只会更多。。。。。。”
只会更多。。。。。。
一瞬间,兄长的埋怨、父亲的警告、家族的前途,那场几乎决裂的争吵,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白云介眼前。
“泊舟,泊舟,那林泊舟有什么好的啊?”白云中叫嚷道。“他已经离家三年了!三年了!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逃婚吗?当年出了考场,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倒是无所谓,不必等他。但妹妹你呢?你又为什么要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一个缩头乌龟身上?”
“哥哥莫要污蔑他。这些年,他不是一直断断续续地往家里寄钱吗?或许,现在债务已经还清了。他只是没做好娶我的准备而已。”
“娶你?你的美梦怎么还没醒呢!怕是要父亲给你几巴掌才会醒吧!”
“好了!好了!”白满安拍了两下桌子,怒吼道。他转头看向女儿,指了指地面。“白云介,你跪下。”
白云介面无表情地跪在了地上。
“我问你,你的婚事,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