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介眉头微蹙,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姐姐,我替你戴上试试!”话音未落,柳青川已不由分说地执起白云介的右臂。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露出了诡异的、孩童般的狡黠。
“青川,不必。。。。。。”白云介本能地想要抽回手。
但柳青川的手劲儿出乎意料的大,冰凉的玉镯瞬间贴上了白云介的肌肤。她嘴角噙着一抹天真的笑,手上却猛地用力,将那玉镯往白云介腕骨上狠狠一套。
“嘶!”
一阵剧烈的疼痛骤然袭来,原来那玉镯的内圈竟比看起来要小得多。
白云介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那玉镯却像生了根,死死卡在她凸起的拇指指骨之上,纹丝不动。
“青川,太紧了,我,我戴不上。”白云介声音变了调,鬓边渗出细密的汗珠,左手慌乱地去掰柳青川。
柳青川却像没听见似的,仍旧死死攥着白云介的右手,借着她挣扎的力道,又把镯子往里推了半分。直到白云介放弃挣扎,柳青川眼前那抹笼罩的黑云才终于消散。
“哎呀!”像是如梦初醒般,柳青川换上恰到好处的慌张与懊恼。“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它的圈口对你来说,有点小了。。。。。。”
柳青川手忙脚乱地想要褪去镯子,却狠狠按了一下白云介红肿的指骨。
白云介痛得闷哼一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死死咬住皮肉的玉镯,又惊、又怒、又痛。
“别碰了!我自己来!”白云介猛地抽回手,用左手颤抖着去褪那玉镯。
然而,徒劳无功。无论她如何用力,如何变换角度,那玉镯就是紧紧箍着,纹丝不动。反而越尝试,越会带来钻心之痛。
柳青川看着白云介狼狈挣扎的模样,那些蒸腾的恶意终于落了地。她轻轻抚了抚鬓边的绒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宿命般的叹息。
“烟岚姐姐,天意如此,强求不得,也,挣脱不掉。”
“天意”二字,似一把尖刀插进了白云介的心。她停止挣扎,捂着剧痛的手腕,难以置信的看向柳青川。
烛光下,柳青川的脸庞一半在光里,柔媚入骨;一半在阴影中,晦暗不明。白云介觉得,自己越来越读不懂这双漂亮眼睛背后,复杂而幽暗的情绪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白云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杨青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和她义结金兰的柳自青了。那道名为“身份”的鸿沟之下,正在汹涌着更加可怕的“命运”暗流。
烛火摇曳,映着陆绍铭温润如玉却深不见底的面容。
在白满安父子的强烈挽留下,陆绍铭亦下榻白府。柳青川谴侍女来报,低声描述着龙凤玉镯如何“意外”戴上了白云介的手腕,又如何“天意”般地取不下来。
“哦?青川倒是。。。。。。心思灵巧。”他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既如此,这天意,岂能辜负?”一个精妙的计划瞬间成形。他铺开一张宣德贡笺,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封好信笺,陆绍铭眼底写满了志在必得。柳青川这把刀,真是用得愈发趁手了。他将信交给心腹侍从:“务必,亲手交到林泊舟手中。”
林府翠竹轩,林泊舟正在整理一对穿旧了的护膝。
这是白云介四年前送给他的贴身之物,虽然针脚粗笨了些,但上面绣着的踏云行舟纹,正是二人暗约私期的证明。
四年之间,无论林泊舟走到哪里,都会把它带在身上,仔细保存。
“烟岚,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正在一起。。。。。。”
他以为只要赚够了应有了聘礼,一切都会苦尽甘来,白家会体谅他的不得已,烟岚也会如约嫁给自己。但今日白府发生的一切,白云中的羞辱,陆绍铭的鄙夷,白云介的犹豫,又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卑微与无力。
五十两,五百两,差距如此悬殊,换作任何人,都会选五百两吧!那么烟岚呢?她动摇了吗?她会屈服于父兄的压力,选择那条铺满锦绣的捷径吗?
正当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之际,房门被敲响了。一个陌生的小厮递给他一封信,上面没有任何落款,只说是一位“贵人”所托。
林泊舟一脸狐疑地拆开,跳跃的烛光下,陆绍铭那极漂亮的颜筋柳骨,却如毒蛇一般吐着信子,一字一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挑衅着,随时准备狠狠咬上一口。
“龙凤玉镯,喻良缘缔结,天作之合。承蒙白小姐抬爱,欣然试戴,竟觉浑然天成,宛若量身,实乃天意。。。。。。与杨表妹一见如故,声气相投。如亲姊妹般朝夕相伴,亲密无间,同衾而眠。。。。。。”
每一个字都在林泊舟的脑中轰然炸开,那对象征着山盟海誓的龙凤玉镯,此刻竟然戴在了白烟岚手上?还宛若量身,实乃天意。天意?什么狗屁天意!烟岚为什么会接受这样的天意?
还有那个所谓的杨表妹,笑起来像狐狸一样狡猾的女人,究竟给烟岚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白日里还在父兄面前为自己据理力争,为什么转眼间就戴上了别人的定情信物?她为什么要这样背叛自己?
再想想。。。。。。她说再想想。什么再想想?都是虚与委蛇,隐瞒欺骗。他让她等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她也许真的不想要他了,要去走那条所有人都期待她走上的“康庄大道”了。
愤怒、嫉妒、恐慌、被愚弄的羞耻,种种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如海啸般将他淹没。他颓然坐下,信纸似雪花一般轻轻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