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琪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其实她的水性并不好,但此时此刻,什么滔天巨浪,都阻挡不了她想抓住柳自青的那颗心。
“这小姑娘,真是不要命了。”胖子见孟瑶琪发了疯,马上放弃了掳走这现成的银两的想法。二人驾着船,逃窜而去。
“瑶琪,快,快上来,危险。”此时秦沅沅醒了过来,她见浪声、雨声如此可怖,用尽浑身力气,绝望地哭喊着。
孟瑶琪被母亲的叫声唤醒,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再不自救,自己也要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她不敢再盲目地寻找柳自青,赶紧上了船,燃了火,查看母亲的伤势。
万幸,只是皮肉伤。孟瑶琪绝望地哭了起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这样渺小,渺小的什么都抓不住,也什么都保护不了。
暴雨下个没完,直到天快亮了,才等到一个路过的好心船家帮忙报官。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守着徐雨贞的尸体呆坐了一整晚。
“好了!”柳青川猛地起身,用最简单的字眼制止了白云介的讲述。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巴一张一合,呼吸的极为用力。她的头又开始痛了,母亲的鲜血、瑶琪的尖叫、秦姆师的哭喊,这些破碎的画面正在毫不留情地撕碎着她。她甚至感觉到了一阵止不住的恶心,好像十年前“吃”进胃里的水草,都要在此刻涌出来似的,让她完全失去了重心。
“不要,不要再说了!”她一阵眩晕,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身体,跌坐了回去。她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得任何一个描述的字眼了。
那夜的湖水如此冰冷,即便相隔十年,仍是寒气逼人,淹没了绝望的她。
见柳青川反应如此剧烈,白云介一阵心惊肉跳,陷入深深地自责中。柳青川太急了,她不该由着对方的性子,如此快速、直白的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应该徐徐图之,甚至,有所隐瞒。
白云介轻轻说道:“太阳落山了,今日先到这里,我们回去吧。”
十年未见,很多事情,急不得。。。。。。白云介默默告诉自己。
从昨日重逢到现在,柳青川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让白云介数次手足无措,哑口无言。但转念一想,经历这样的人间惨剧,谁能做到波澜不惊呢?柳青川能安稳活到现在已是不易。毕竟十年前,即便作为旁观者,也要了白云介快半条命。
当年送别两位好友不久后,白云介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留下对方的地址。
说好的一个月回来,但过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没有消息。
那段日子,白云介抱怨过、气恼过、忧伤过,但更多的,是对这段亲密时光的戛然而止感到强烈的不适应。
还没从上一场告别中缓过神来,转眼间马鹤庭调任一下,白云介又要面对新的别离。
白云央出嫁前夜,白云介抱着被子来到姐姐房间,与她同衾而眠。姐妹俩心里都很清楚,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刻,以后怕是很难再有了。
“放心吧,姐姐会常常写信给你的。介儿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长大就意味着一个人吗?瑶琪走了,自青走了,姐姐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了。”
“介儿,你听姐姐说。这人生呢就像走路,每个人的路线都是不一样的。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这个阶段内速度差不多,要往一处去。若是散了,就是旁人的目的地和你不一样,有新的路要走了。”
“可是我害怕,在一个路口走散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父母、兄姊、子女之间都是血肉相连的,走不散的。”
“那夫君呢?”
“家人为你选择的家人。”
“朋友呢?”
“你自己选择的家人。”
“我拿瑶琪和自青当家人,她们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人与人之间是有因缘的,看起来是分开了,但时机到了,还会再见的。”
白云介没有想过,再一次相见,竟是“永别”。
这日早膳,府中小厮照常送来信件,白云介第一个冲过去翻看。
寒冬腊月里随宦,又是山高水远的筑阳,白云介每天都在焦急等待着姐姐报平安的家书,生怕路上出什么岔子。
嫂嫂顾香兰正调侃着小妹还是这般心系姐姐,白云介却在信封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秦沅沅。
她真的太想知道朋友的消息了,顾不上看收件人其实是母亲,就撕开了。她快速捕捉到了所有令她无法承受的信息。
“瑶琪暂留碧溪”“自青落水失踪”“徐娘子因吾身故”。
她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