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吹起安布罗斯的额发,遮挡住了他的表情,静默两秒后,他指尖扣住窗棂边缘,猛地向上提。
窗户颤动了两下,却没能被移动——它被从里面锁住了。
“什么时候锁的……”安布罗斯低声抱怨。
正当他打算老老实实地走门时,窗户背后传来锁扣被打开的声音,维恩略显冷淡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安布罗斯贴在窗户外的身影像是一只倒挂的大蝙蝠。
把类似于“太好了,你还在”的黏糊话语压在心头,安布罗斯笑着打招呼:“晚上好啊。”
“不太好,”维恩侧身让安布罗斯进入房间:“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现在继续睡也不迟。”安布罗斯脱掉外套,把它挂在椅背上,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他笑容满面地拍了拍被子,一副大不了看着维恩睡的模样。
维恩实在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目光里若无其事地躺下,问道:“你不是说回来之后有事和我说吗?”
安布罗斯实打实地忙碌了一天,乍一懒散地陷在柔软的被褥中,他真的生出了困意,语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后来我想了想,其实也没有那么急,明天说也可以……”
明天说也可以。维恩思忖着,仿佛是将自己也说服了一般,在安布罗斯讶异的目光中靠在了枕头上:“那就休息吧。”
对于安布罗斯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事,维恩有一定的猜测。
特柯拉的风波尘埃落定之后,安布罗斯大仇得报,不用再被通缉,很可能会重新回归特柯拉家族。
而维恩摆脱了咒术,没有理由和安布罗斯继续他们达成的“交易”,早晚会离开。
维恩本想等安布罗斯开口后顺势提出来的,现下也被推迟了。
既然是注定到来的别离,再远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维恩这样想着,合上了眼睛。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沉眠的安布罗斯难得的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的他回到了自己被册封少族长的那日。
屠龙家族,冠他姓予他名之地。
他身披庄重的仪式服装,站在高耸的阶梯尽头,迎向所有族人。
族人们欢呼雀跃,他们那灼热崇拜的眼神烙在安布罗斯的皮肤上。
“天佑特柯拉!”
“带领家族重返荣光之人!”他们如此坚信。
年少的安布罗斯偏头,瞥见了伊戈尔和长老们欣慰的目光。
安布罗斯心中生出浓重的违和感,他隐约记得自己的册封日不是这样的,族人们对他应该表现地更加……质疑与不信任。
于是他开口询问:“你们为何确信我就是那个正确的人?”
原本热火朝天的场面顿时诡异地冷却了下来,族人们齐齐抬起手,指向安布罗斯的脚下:“您亲手用剑砍下的龙族首级足以证明您的资质。”
安布罗斯闻言向后跌了一步,发现脚下阶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堆叠起的龙族尸体,而他的剑就卡在巨龙的喉骨里。
死去的龙族的虹膜变成了灰蓝色,瞳孔却依然冰冷地凝视着他,如同诅咒。
特柯拉族长之位,这是一个同时加诸期望与仇恨的身份,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浑身鲜血的伊戈尔突然出现在安布罗斯的身侧,重复着他死前的问题:“我很期待你会怎么做。”
“和你有什么关系?”安布罗斯正欲冷冷回敬,却见余光里维恩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
维恩没有和安布罗斯说一句话,留下一个失望的眼神后,化作龙身弃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