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进了一个轻柔的怀抱。
头脑被一桩桩接踵而至的意外拍晕,九方曙愣在这个怀抱里,呆滞了片刻。她只感觉一阵清浅的草木味倏地掠近,带着熟悉的、令她下意识毛骨悚然的气息,无孔不入地环绕着她。与此同时,后腰陡然一紧,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了过来,把它牢牢箍住。
带着如遭雷击般的僵滞,九方曙瞳孔微缩,缓缓地抬头——
上方,黑睛如漆的东方氐正很近地垂看下来,望着她。
从这个距离,可以隐约看见,那双眼眸并非纯粹的墨黑,而是在光下浮动着一种青金色光晕,宛如琉璃,正从几缕垂落的乌发之下盯着她。宽松的道袍和碎发一起被风吹得鼓荡,东方氐浑不在意,神情专注,携着她稳稳下落。
刚一沾地,九方曙还没开口,他便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搂在她背后的手。
然而,高高悬起的心刚被她摁下去,就又吊了起来——似乎是为了确认她是否已经站稳,东方氐并未立刻退开,反而低下头、微微倾身,翩然靠近,认真地虚扶住她的手臂。
清浅而温暖的草木气息再次笼罩过来。
“被吓到了吗?”开口时,他仍然盯着九方曙的眼睛,就像是……像是之前每次轮回里,他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样子。虽然每次都读不懂,但九方曙已经习惯这个故作轻松自然、实则晦涩难懂的眼神了,毕竟一轮复一轮、一次又一次,此人看向她的眼神竟然都出奇的一致,分毫未改。
那几缕总是逸出木簪的黑发,此刻正随着他微乱的呼吸在额前轻轻晃动,一曳一曳地影住了部分眼眸,“方才看你掉下来,我没多想,便冲过来了。”
解释完,他终于收回手,泰然自若地退了一步。东方氐朝她微微点首,似乎还潦草地行了一礼,“一时情急,是我冒犯了。”
“……没事,不打紧,区区小事何须道歉,道友你真是侠肝义胆心地善良团结友爱啊。”九方曙用虚弱微笑来掩饰自己的大汗淋漓,没说出口的话是“道友你还真是一轮都不消停啊”。她一边信口道谢,一边在心底狂叫系统听她呐喊,这小子不是道号风主吗?他的风呢?怎么连接人这点小事也得他亲自干啊!
正和死了一样的系统你侬我侬着,就见东方氐突然把手伸进袖中,摸了又摸,抽出一张金黄色的符纸。
他伸手,把符纸递了过来,眼眸清亮地望着她道:“这个给你,安神定惊。”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看看东方氐,又看看符纸,一时间愣在原地。直到瞳孔终于聚焦,她猛然看见了那双眸子里自己的倒影——怪不得他要给她递安神符,原来并不是想借机炸死她!而是她现在这幅脸色任谁看了,都会以外她其实早已经默默仙去了。
纠结再三,还是打算拒绝,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欠他人情的。九方曙退了两步,极力控制住自己扭曲到畸形的表情,声音忍不住发虚:“谢谢啊,还是不用了吧,我去旁边坐一会儿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知道自己完全未能管理住表情。因为东方氐担忧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善解人意地停止劝说,把符纸收了起来,“是我唐突了。”然而下一刻他又掏了出来,困惑地移动视线,望向她身后。
东方氐迟疑道:“……这位道友需要吗?”
九方曙一愣,回头就看见了巫马。
黑色长发比第一天见他还要散乱,巫马站在她后,眼睛红红地,竟然看起来有一点失魂落魄。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巫马走上来——那几乎是跑,带着风撞过来。
他一下把她抱了个满怀。
撞进来的心跳很快,头发痒痒地扫在她耳边,不断收缩的手臂也很紧。九方曙感到一阵柔软的眩晕,没能推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巫马?”
巫马闷闷地应了一声。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并没有对她说——巫马竟然沉默地伸出手,用冰冷的手指探进她被风吹乱的、热气腾腾的头发,摸索着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带向了自己的肩头。
“我们有话要说。”巫马头也不抬,轻描淡写道:“你还要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