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再度响起时,他敛回目光,淡淡瞥了一眼屏幕,是明瑄。他指尖轻划,将电话贴至耳边。
“伞椿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明瑄开门见山,语气干脆。
“考虑什么?”
“他对你有意思,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
孟行简只是冷冷地“哦”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能签就签,不能签就算了。明总,你该不会真想让我出卖色相?”
明瑄向来精明世故,此时更是毫不掩饰:“你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签下他能为公司带来多少利润,这还用我强调?”
“不行,”孟行简斩钉截铁,“想别的办法。”
明瑄忽然想起电话中那个模糊的男声,话锋一转:“今天你见的那位‘朋友’……该不会就是你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吧?”
“是。”孟行简答得干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明瑄终于意识到再也说不动他,只好妥协:“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说罢,她口吻倏地一转,仿佛瞬间从精明老板切换成热衷八卦的好友,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兴奋:“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孟行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我不知道……大概是朋友。”
明瑄追问:“什么叫‘大概是’?”
“总觉得相处时有些拘谨,回不到从前那样自在的状态了。”
“你们这才重逢多久,刚开始有些生疏太正常了,”明瑄宽慰道,又笑着逗他,“那我采访一下你啊,时隔五年,终于又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是什么感觉?”
孟行简抬起头,望向远处模糊的夜景。夜色温柔,而他的心底,却因这一句问话,掀起了一场无声的海啸。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悸动、失而复得的珍视,汹涌而来。
他郑重答道:“如获至宝。”
明瑄在电话那头忍不住啧啧称奇。她与孟行简相识四年有余,还是头一回听他这样形容一个人,语气珍重,几乎不像他平日冷淡的作风。
四年前,孟行简独自带着猫来到云南旅居,结识了当时经营民宿的明瑄。
由于积蓄有限,他常需打零工维持生活。明瑄发现他文笔不错,便请他为民宿公众号撰写推文。此前曾有出版社工作经验的明瑄,看出他的写作潜力,鼓励他尝试文学创作并在网络平台发表作品。
一年后,孟行简写出《二咪》,连载了两年之久,逐渐在网络上积累起热度。恰逢民宿经营持续亏损,而孟行简尚未与任何平台签约,明瑄果断决定重操旧业,成立了文化公司,并将他签为旗下作者。孟行简用积蓄入股了40%,也成了她的合伙人。
那时候在民宿,明瑄常常看见孟行简独自倚在廊下望着天空出神,像在思念什么。他时常外出拍摄许多照片,回来后便一个人坐在树荫下,静静翻看。
有一回,她终于没忍住,走上前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看这些?”
孟行简语气很淡:“想留着给一个人看。”
“是你喜欢的人?”明瑄试探着问。
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低声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明瑄笑了,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得了吧,就是喜欢的人呗?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什么事都想分享,连一片云、一缕风,都恨不得统统装起来送给他。”
孟行简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掀了掀眼皮,轻声反问:“……是吗?”
明瑄郑重地点头,语气笃定:“是的,你喜欢他。”
数月以来积压的委屈与思念,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孟行简静静听着自己心底汹涌而起的情潮,终于在一片混沌之中看清——原来这就是喜欢。
明瑄轻声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走了,”孟行简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盖的苦涩,“不会再回来了。”
明瑄一时无言,只在心底轻轻叹息:这世间总有太多人,醒悟得太迟,又错过得太早。
电话那端传来询问:“你打算怎么办?去追他吗?”
孟行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坦白:“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明瑄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劝慰与提醒:“机会难得,别再错过了。”
孟行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挂断了电话。他回到客厅,二咪已经玩累了,蜷在沙发角落睡得正香。他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猫咪柔软温暖的肚皮,目光再次落在那幅画上,停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