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礼物（第2页）

这个构思，既隐晦又直白，充满了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符号。

等待颜料完全干透后，他轻轻拿起画框，将成品仔细地、像对待易碎品一样装裱进去，最后，又蒙上一层干净的白色纱布保护画面，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一点紧张和期待，打开了紧闭一天的房门。

外面已是傍晚，孟行简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看到许亦尧脸上带着倦意却眼神发亮地走出来。

“在忙什么呢？关了自己一整天。”孟行简一边熟练地帮他盛好饭，一边将碗递过去，语气平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许亦尧接过碗，心里藏着巨大的秘密，让他忍不住想卖个关子，脸上露出一点神秘的笑意：“先不告诉你，是个秘密。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他说话时，手指上还沾着些许没能彻底洗掉的蓝色和白色颜料，自己却浑然不觉。孟行简一眼瞥见，再结合他房门上“谢绝打扰”的告示和这一整天的神秘消失，心里已隐约猜到了几分，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却只是含笑不语，没有点破。

他的目光继而落在许亦尧略显凌乱的头发上，最终定格在那枚突兀却又莫名和谐的黄色小猫发夹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笑意：“你头上夹的是什么？”

许亦尧这才猛地想起来，脸上瞬间爆红，慌忙伸手取下那只小猫夹子，支支吾吾地解释，眼神飘忽：“啊这个……我、我帮二咪试试看效果怎么样，牢不牢固……”

这个借口蹩脚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孟行简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轻轻一笑，目光柔和：“还不错。”

他这话说得含糊，也不知是在说夹子可爱，还是在说许亦尧戴着它的样子不错。

许亦尧耳根一热，心跳漏了一拍，顿时埋下头，一声不吭地猛扒起饭来，仿佛饿了好久似的，试图用吃饭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许亦尧独自坐在书桌前，望着下午买回来的那张崭新信纸，内心波澜起伏，迟迟没有动笔。万千心绪如缠绕的丝线，纷乱复杂，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才能既表达心意，又不给对方造成负担。

良久，他终于提笔，吸了一口气，在信纸顶端一字一句地、极其郑重地写下：

生日快乐，孟行简。

这是我第一次送别人鞋和表之外的礼物。因为我猜，你大概不会喜欢那些。更重要的是——你在我心里，本就与别人不同。

你喜欢我画的画吗？说实话，我有点后悔当初学水彩画时没更认真一些，否则现在的笔触应该能更从容些。但这已经是我竭尽所能呈现的最好的样子。

我希望你看到它时，会想起那个我们一起看流星的山顶夜晚。

也希望你会一直记得我。

那天在流星下许的愿，我是真心的。还有之前在默山拜菩萨时，其实我对你撒了个小谎，我并没有求高考顺利。我默念的是：愿你平安康健，百岁无忧。若这愿望太贪心，那我愿你，来时尽兴，去时从容。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生了很重的病，难过了很久。现在想来，是不是菩萨早已悄悄听到了我的心声呢？

还有一件事想向你坦白，你别生我气。我在祈愿树下偷拍过你一张照片，加上山顶那次，一共两次。王婶说你从小不爱拍照，对不起。

如果再去一次默山，我想再挂一次祈愿木牌。

孟行简，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等等我？

许亦尧，写于2020年4月24日夜。

写下最后一句话时，许亦尧搁下笔，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积压已久的心意，那些不敢轻易说出口的话，终于借着笔尖，毫无保留地落于纸上。

他向来做事不后悔，既然写了，就一定要送出去。这是他对这份感情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但该怎么送？直接连同画一起递过去？太突兀了。

这封意料之外的信，会不会反而给孟行简带来压力，毁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日呢？

他望向墙角那幅已经完成、蒙着白纱的画作，凝神思索了许久。最终，他拿起那封写满心事的信，仔细地折好，装入信封，却没有封口。然后，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塞进了画框背面的夹层里。

到时候，等孟行简看完画，他可以口头稍微给点提示，比如“画框后面好像有点不平整”，至于孟行简是否愿意去发现、是否愿意展开阅读——就交给他自己决定吧。

这样，既表达了心意，又给彼此留足了余地。即便孟行简不愿接受，或者尚未准备好回应，也可以当作从未见过这封信，他们还是可以像现在一样，像好朋友一样相处，不至于陷入尴尬。

许亦尧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对自己的这个“完美计划”感到一丝满意，心想：这样进退有度，真是天衣无缝。

然而，他心底深处，却仍然无法抑制地涌起一丝微弱的、期待的火苗，渴望那双沉静的眼睛，能够读懂画中与信里，他全部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