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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山（第1页）

二咪初来时的温顺乖巧形象，如同一个精心伪装的假象，仅仅维持了一周左右，就彻底土崩瓦解，露出了顽皮闹腾的本性。

每天早上八点整，比闹钟还准，它就开始用那双还没长硬的小爪子坚持不懈地挠卧室门，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而白天许亦尧要去水果店打工，根本没人管它，唯一的受害人孟行简——一个资深夜猫子兼起床困难户，总是被迫在半梦半醒、神志不清的痛苦状态中被强行开机。

才一个多月大的二咪，弹跳能力却堪比专业运动员。卧室门一旦打开一条缝，它就能瞅准机会，“嗖”地一下窜进去，然后轻轻一跃，便稳稳落在孟行简柔软的被子上，随即毫不犹豫地开启每日“跑酷”模式。

它有时会安分地睡在孟行简的脚边，把自己团成一个小暖炉；有时则会窝在枕头边，呼吸喷在孟行简的耳朵上，痒丝丝的；而更多的时候，它会选择直接蹲在孟行简的脑袋边上，伸出那只粉嫩却毫不留情的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拍打他的脸颊、鼻子、眼皮，嘴里发出不耐烦的“咪呜”声，锲而不舍地催他起来给自己倒粮添水，仿佛眼前这个人类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为它服务。

孟行简再喜欢猫，再有耐心，也不能容忍自己本就稀少的睡眠被如此粗暴地打断。他强忍了两天，顶着越来越重的黑眼圈，最后终于自掏腰包，下单买了一台最新款的自动喂食器，设定好每天早八点准时出粮。

他天真地以为科技能够战胜猫性，换来片刻安宁。结果却发现：科技在猫主子的任性面前，不堪一击。

喂食器准时工作的“咔嚓”声和猫粮落盘的声响确实能吸引二咪，但它快速吃完后，依旧会雷打不动地跑回卧室，跳到床上，软软的小爪子照拍不误，甚至变本加厉。它似乎并不只是想要吃的，更像是在执行一项神圣的晨间互动仪式——它觉得这个总是赖床的人类挺好玩的，叫醒他是它的责任，也是它的乐趣。

这天上午十点，孟行简又一次在二咪坚持不懈的“喵喵拳”下败下阵来，宣告投降。他睁开眼，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纹路，双眼无神，一副彻底认命、放弃抵抗的样子。

他一扭头，鼻尖差点直接撞上二咪那双近在咫尺、圆溜溜、琥珀色、写满了“无辜”与“催促”的大眼睛。小家伙见他终于醒了，不仅不收手，反而得寸进尺地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胜利般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孟行简盯着它看了几秒，忽然没头没脑地想起一句老话——“猫随主人”。

毛毛当年就跟他一个样，懒洋洋的，爱睡懒觉，能躺着绝不站着，安静得像个小影子，而眼前这只二咪，那精力旺盛、闹腾不休的劲儿，简直和那个咋咋呼呼的许亦尧一模一样。

而此时，正在水果店里忙着给顾客称重、收钱的许亦尧，对家中每日上演的“二咪扰孟”灾难现场一无所知。收银的工作不算繁忙，客流高峰过去后，店里往往能清闲一两个小时。他就利用这碎片时间，趴在收银台一角争分夺秒地写卷子、背单词。

王婶在一旁整理货架，时不时欣慰地看一眼这个用功的临时工。见他刚写完了一整张英语卷子，正活动着手腕，她终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关切地重提了那个沉重的话题：“小许啊，你上次说的那个……得了重病的朋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啦？好点没？”

这一问，可真是问到了许亦尧的心坎上——他正为这事发愁得不行！

这些天来，他旁敲侧击、明示暗示，变着法子问孟行简：“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可孟行简不是回一句“没有”，就是似笑非笑地反问：“自杀算吗？”

他观察孟行简也有些时日了，这人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除了睡懒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树洞：“唉，王婶，别提了，我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但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治疗也完全不积极。王婶，我感觉他多半是铁了心要放弃治疗了，怎么也劝不动。”

许亦尧长叹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和心疼，“他好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了，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也没什么爱好，就那样一天天过着。我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呢？我不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浑浑噩噩地活着，等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心里都是冰凉的，一点温暖和念想都没有。”

王婶年近半百，经历得多，和许多同龄人一样，遇到这种人力似乎难以解决、令人绝望的事情，总会不自觉地转向神明寻求一丝慰藉和庇佑。

她放下手里的苹果，诚恳地提议道：“要不……你去默山上的济明寺拜一拜？山顶有座庙，就叫济明寺，听说灵验得很，香火一直很旺。我每年都常去那儿祈福，心里能踏实不少。要不你也劝他一起去拜一拜？诚心求求菩萨保佑，说不定啊，佛祖显灵，病情就能出现转机呢？就算最后结果不如人意，去散散心，看看风景，求个心安也好啊。”

许亦尧心头一动，黯淡的眼睛里瞬间重新亮起了光。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或许是个能让孟行简出门走动、又能寻求心理安慰的好方法！

他当即便拍板决定，就这周六，无论如何也要拉着孟行简去默山！

家里，孟行简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终于消停下来的二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毛，听完了许亦尧下班回来后兴致勃勃、充满期待的提议。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冰镇可乐，感受着气泡在舌尖炸开，然后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不去。”

他活了二十二年，就住在默山脚下，却从来没去爬过默山。

默山离他家不算远，开车不过半小时路程，是他不能去吗？不是。只是单纯提不起兴趣，也懒得费那个力气。山嘛，在他看来，远远看着就足够了。

“哎呀，别这么快拒绝，”许亦尧立刻凑到他身边，开启软磨硬泡模式，“你就当是陪我出门散散心，行不行？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啊！”

“不去。”孟行简言简意赅，不为所动。

“现在山上的樱花正好开了，听说特别漂亮！我一直想去看，你就陪我去嘛，就当是……是踏春了！”许亦尧换了个理由，试图用美景吸引他。

“不去。”孟行简依旧否决，甚至打了个哈欠。

许亦尧眼珠一转，决定祭出杀手锏。他脸上兴奋的神色收敛起来，换上一种略带低落和恳求的表情，声音也低了下去：“简哥，其实……我主要是想去求个学业顺利，高考能考好。我们一起去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