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坦白（第2页）

孟行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很深，像沉静的潭水，没有预想中的责备或冷漠，只有一种温和的包容。

“许亦尧，”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你不用和我道歉。你从没有亏欠过我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轻柔，带着一种鼓励：“你想说，我就听。”

这宽容的态度反而让许亦尧更加难受。他靠在门框上，垂下眼，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语速缓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用力：“那天我取完给你的生日蛋糕，满心欢喜地往回走，就在路口撞见了我爸。他带着人，脸色很难看。他说，爷爷知道我离家出走一直没回去，气得冠心病发作，已经送医院抢救了……情况很危急，我们必须立刻赶去美国，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塞进了车里。”

许亦尧不自觉地攥紧手指，指节有些发白，低声继续：“我当时脑子一片混乱，只知道不能让你空等。我拜托了跟着我爸来的司机齐叔——不知道你后来见过他没有——我求他一定帮我带话给你，说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会尽快回来，让你一定要等我……”

“一开始我和我爸起了争执，手机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我一直到去机场的路上，才猛地想起手机没捡回来。我爸说他会让齐叔返回去帮忙找，可是。。。。。。”他声音涩了一下，带着明显的哽咽，“他骗了我，齐叔根本没把手机捡回来，也根本没帮我带话……对不对？”

他没等孟行简回应，又像是怕停下来就再也说不下去似的，接着说了下去：“我在美国待了整整一个多月，我不记得你的手机号，也没有任何办法联系你，每天都很焦灼，直到高考前三天我才回国。本来想立刻去找你，但又想着不如等考完再说，可等我真的考完了，迫不及待找你时，王婶却告诉我，你已经走了，她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信……我给你打过电话……”许亦尧的眼眶彻底红了，那一天的场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一遍遍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一共拨了十五次，每一次听筒里传来的，都是那个冰冷而重复的、宣告彻底断联的电子提示音。

他深吸一口气，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声音哽咽得几乎难以成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号码变成空号了。我以为你是生我的气了，气我不告而别，气我失约……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巨大的委屈和多年的遗憾在这一刻决堤。他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忽然，一双手温柔地托起他的脸，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孟行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用纸巾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许亦尧怔怔地抬起头，跌进孟行简深沉而复杂的目光中，那里面有心疼，有恍然，也有如释重负。

他听见孟行简用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说：“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不哭了，好不好？”

紧接着，孟行简将他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带着安慰的意味，并不紧密，但许亦尧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

他听见孟行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那天送来蛋糕的人告诉我，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等了半个多月，你始终没有出现，所以我才相信，你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孟行简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命运的嘲弄和深深的无奈：“而我旅行的第一站，刚下火车，在车站，手机就被偷了，就像你当年一样。”

许亦尧听到这里，联想到两人如出一辙的“坏运气”，又是心酸又是荒谬，忍不住破涕为笑，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怎么运气也跟我一样差？”

孟行简似乎也因为这句孩子气的话而微微放松了些。他松开了这个起初只为安慰的拥抱，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一刻的亲密触碰并不带任何其他意味，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他注视着许亦尧湿润泛红的眼睛，轻声说道，语气无比认真：“许亦尧，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当初我再坚定一点，再多等半个月，或者想办法通过其他途径确认，就不会让你一个人难过了这么久。”

“不是你的错，”许亦尧急忙摇头，眼泪又涌了上来，“是我搞砸了你的生日，明明说好要陪你，最后却……”

话未说完，他再一次被孟行简拉进怀里。

这一次的拥抱，比之前那个短暂的拥抱要用力得多，也更真实。

他听见孟行简的声音贴着他的耳际传来，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我们都不要再道歉了，都过去了。”

许亦尧的脸埋在孟行简的肩头，鼻腔里充斥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气息，混合着厨房里隐约的油烟味，奇异地构成了一种真实的、令人想落泪的温暖。

巨大的释然感席卷了他，仿佛压在心口五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移开。

孟行简没有生他的气，也没有真正离开他。

原来这五年的分离，不过是一场命运辗转的阴差阳错。

他犹豫地、带着点试探性地抬起手，轻轻地回抱住对方。然而，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因心底那份未曾言明的情感而让他心虚不已，几乎是立刻又迅速地松开了手，身体微微后退，拉开了些许距离。

只是那片刻的、带着回应的触碰，已足以让孟行简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动作微微一滞，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许亦尧脸上微微发热，空气中仿佛瞬间弥漫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局促和暧昧。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溜出厨房，故作轻松地扔下一句，试图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快做饭吧！我真的要饿死了！”

他背对着厨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自决定，还是不告诉孟行简这两年来自己一直在找他。他不愿让对方因为这份过于执着的寻找而感到任何压力或负担。

无论他心中藏着怎样未曾明说的情感，能够与孟行简重逢，对他而言已是命运给予的最珍贵的补偿，他不再奢求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