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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山（第2页）

他见孟行简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赶紧又趁热打铁，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真实的忧虑：“其实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参加考试，我爸铁了心要把我送出国，万一他真派人找到我，把我关起来，连考场都不让我进……那我真的……”

他的语气越来越低，几乎带上了近乎哀求的意味：“我就是想找个寄托，安一安心。但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只认识你一个人，你就陪我去一趟吧，好不好？就当是帮我个忙？”

孟行简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许亦尧那双写满焦虑和恳求的眼睛上，又瞥开视线，看着窗外。

最终，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又像是懒得再纠缠，缓缓应了一声：“好吧，就这一次。”

“太好了！谢谢简哥！”许亦尧瞬间阴转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到了周六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许亦尧就抱着精神抖擞的二咪，雄赳赳气昂昂地闯进孟行简的房间，开始了他的“叫醒服务”。

孟行简这人平时脾气不算差，甚至称得上情绪稳定，唯独一样——起床气特别重，尤其是在被人为强行打断睡眠时。

他被吵得不行，烦躁地翻了个身，整张脸深深埋进被子深处，声音闷闷地、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满传出来：“……就不能下午再去吗？现在才几点……”

“不行！王婶说了，拜佛要赶早，心才诚！而且去晚了路上堵车，爬山的人也多。”许亦尧毫不气馁，把二咪放在孟行简枕边充当“助攻”，自己则伸手去轻轻推他的肩膀，嘴里喋喋不休，“醒醒——快起来——快起来——”

孟行简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可以不用去庙里了，这里就有个现成的和尚在念经超度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坐起身，头发凌乱，眼神里带着杀人般的低气压，一把将正在他枕头上踩奶的二咪捞下来，塞进许亦尧怀里，语气冷得能掉冰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出去，我要换衣服。”

“噢。”许亦尧目的达成，立刻见好就收，抱着二咪，屁颠屁颠地退出房间，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心里还在嘀咕：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的？还害羞啊？在北方的时候，大澡堂子里什么没见过，就算孟行简真当着他的面脱光，他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孟行简虽然起床气不小，但真正起来之后，行动效率却高得惊人。洗漱、换衣，一气呵成。不到十分钟，他就已经收拾利落，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样子，手里晃着车钥匙站在玄关，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暴躁的人不是他：“走吧。”

“简哥你还会开车啊？”许亦尧看着他手里的车钥匙，满脸的惊讶和崇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孟行简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我看上去像不会的样子吗？”

“没没没，”许亦尧讪笑，赶紧从厨房拿出早上出门买好的早餐，递过去一个还温热的奶黄包，“早饭不能不吃，多少垫一口，不然待会爬山没力气。”

孟行简本来想说起得太早根本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可对上许亦尧那不容拒绝的、满是关切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没什么表情地把整个奶黄包三两下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然后就着冷水囫囵咽了下去，完成了任务。

那辆停在小区停车场角落、落了层薄灰的黑色轿车，是孟行简父亲留下的。

四年间，他开这辆车的次数屈指可数，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次，其中起码有二十回，是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承载着无尽的焦虑和疲惫。

自姥姥去世后，这车便再也没动过，像一件被遗忘的遗物。

孟行简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车内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陈旧的灰尘气息。他的手轻轻抚过熟悉又陌生的方向盘，指尖传来冰凉的皮质触感，心底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像是陈年的伤口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但他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动作略微停顿了一秒，便熟练地插入钥匙，发动了汽车。

孟行简虽然许久未碰方向盘，但开车的技术却稳得令人安心。车辆平稳地驶出小区，汇入周末清晨稀疏的车流。

许亦尧起得太早，车里暖风一吹，加上车辆匀速行驶带来的轻微摇晃感，他眼皮开始打架，车刚启动没多久，便歪着头在副驾驶座上沉沉睡去，发出均匀轻柔的呼吸声。

车行大约半小时，就到了默山脚下的停车场。阳光已经变得明亮起来，透过车窗洒在脸上。

孟行简停稳车，他侧过身去，看着旁边睡得正香的许亦尧，忽然伸出手，抓住许亦尧的胳膊，模仿对方早晨那样轻轻地、坚持不懈地晃了起来，还故意拖长了音调，学着他早上那种念经一般的语气：“醒醒——到了——”

许亦尧本来也没睡得很沉，被他这么一晃，再加上声音干扰，顿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眨了眨眼，看着孟行简那一脸“认真”叫醒自己的模样，瞬间明白了——这人是在报复自己早上的行为。

许亦尧忍不住想笑，心里嘀咕：怎么还挺记仇？

不过看在他终于肯陪自己来的份上，许亦尧决定大度地放过他，没有拆穿他。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推门下车，准备呼吸一下山下的新鲜空气。

然而，才一抬头，他就彻底愣住了，张着嘴，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叹——

“王婶没告诉我这默山……有这么高啊？！”

只见巍峨的山体耸立在眼前，石阶蜿蜒向上，一眼几乎望不到头，仿佛直插入云。清晨的阳光勾勒出山脊硬朗的线条，显得格外雄伟，也格外……难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