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天放学,他就带了几个同学,在学校门口围住了我。他们把我拉到一个巷子里…打了我。”
“我回家了,妈妈看到了我身上的伤。第二天,她去找了老师。老师说,这只是同学间的玩闹,让那个同学给我道了歉。”
“然后,那天放学,我又被围住了。”
“妈妈又发现了,在家里说这件事的时候,被那个男人打了。他觉得丢脸,不准妈妈再去学校了。”
“从那以后,就不只是放学后了。在学校里,厕所、天台…任何地方。”
“我那个时候,个子很小,很矮。我努力过的,我反抗过…但是打不过。还会。。。被打得更重。后来,我想不到办法了,只能保持沉默。我想,也许哪天。。。他们腻了,就放过我了。所以,我就让自己尽量透明,就好了”。
“可能…是我太沉默了吧,他们带我去看病。那个男人也去了,他。。。总会在无数次的事后痛哭,求得原谅,然后恢复几天正常。”
“我的结果出来了,有抑郁症。那个男人更生气了,在医院里就发了脾气。那天,医院里正好有一个同学在,看到了…后来,全校的人都说我有精神病,我也无法。。。再保持透明。”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初三毕业。我上了高中,以为。。。可以结束了。结果,那个同学,跟我在一个班。一切,就又重新开始了……重复,一直到地震发生,家没了,学校没了。”
“到了Z市,我去了一所新学校,那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开始说话以后,我不想让小姨再担心,等到开学了,我就拼命学习。那个时候,我能做的,好像也只有学习了。”
“再后来,我想学法。但我从来没想过是为了帮助谁。我只是…喜欢法律的明确性。黑是黑,白是白,条文就写在那里。我只是想,或许学了这些,自己能变得勇敢一点,再遇到这样的事,可以…”
“可是后来我又想,当时欺负我的那些人,就算我学了这些,好像也没有用…世间不应该有法外之地。可是,我的过去,却因为我的沉默和逃避,从来没有得到过正义。”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得许逸钦心碎欲裂,他只能颤抖着,把林安夏紧紧按在自己胸口。
话音落下,林安夏只觉得精疲力尽。他将自己最不堪、最破碎的一面血淋淋地剖开了,撕碎了,一片一片地,摊在许逸钦面前。
这对许逸钦未免过于残忍了,他想。
他退出许逸钦的怀抱,看着对方脸上无法抑制的泪水。
许逸钦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着,他看着林安夏退出他的怀抱,看着那双盛满自我厌弃的、毫无生气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巨大的心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安夏看着他,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空洞而破碎的笑。他抬起手,轻轻捧住许逸钦湿漉漉的脸,浅浅吻去他不断滑落的泪珠。然后,他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
“许逸钦,后悔吧。”
“你喜欢上的,就是这样一个…怪物。”
“不…”许逸钦不可置信得摇头,心脏痛得缩成一团。他不是后悔,是恨,恨自己无法穿越时空去保护当年的那个少年。
“怎么?”林安夏依旧笑着,眼神里却是一片荒芜,他又凑近,舔去他眼角新溢出的咸涩,“不喜欢了吗?”
“喜欢…”许逸钦哽咽着,急切地抓住他的手,他看懂了林安夏眼中的自毁倾向,那是一种在深渊边缘试探,既渴望被拉住,又随时准备坠落的绝望。
“就算我是个怪物…”林安夏的手滑到许逸钦肩上,突然用力将他推倒在沙发上,自己也随之压了上去,膝盖抵在沙发边缘,将他困在方寸之间,“…也喜欢?”
“喜欢。”许逸钦没有丝毫反抗,任由他占据上位,目光始终牢牢锁住他,里面是毫不退缩的痛泪。他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推开他,放佛下一秒,身上这具躯体的灵魂就会抽离。
林安夏不再问了,他就那样笑着,审视着许逸钦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试图找出一点厌恶或退缩的痕迹。只要找到一点,他就能立刻放手,哪怕一点,他就放他走,毫不犹豫地彻底沉入深渊。
可他笑着笑着,眉头却蹙了起来。
“吻我。”林安夏俯下身,气息拂过许逸钦的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命令口吻。
许逸钦像是接到指令的忠犬,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同时,他抓住林安夏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左胸。心脏在掌心下剧烈地、一下下地撞击着。
——林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