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熬煮粘稠的酱汁“咕嘟”冒大泡,酱香纠缠着蔓菁的清香味,在香辛料的催发下香味被彻底激发,整个院里都漫着股直抵鼻间的辛香。
禾穗胳膊一横抹了鼻尖汗珠,起锅。
将拌鞋底都好吃的下饭干菜舀进小陶罐里,锅底她特地留了点酱汁后再加上半瓢水。
等着烧开的功夫,禾穗手里加快将鹌鹑蛋液打的更加蓬松,分神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爹?快进屋,还有一个汤就能吃饭了。”
禾丰兆站稳扶着门望来,满院烟火气。他鼻头一酸,恍然有种妻子还在世的错觉。
小时候穗娘总追着芳葶身后学做吃食,也曾说过长大要像她母亲一样开间食铺的,可惜后来……
——“周郎说那种本事不高雅,下人会做就好了。”
——“诗词歌赋,我都要学,我想一直站在他身侧……”
这些并无高贵低贱之分,他却也不好阻了女儿想进取的心。在他眼里穗娘一直都是个孩子,便是昨日,她说要支处摊子卖些吃食他也只当听听的。
……此刻他狠狠嗅了口徘徊的香味。
芳葶,咱们女儿这手艺光闻着就不输你啊!若你看见这么一幕,想必也会十分欣慰吧。
禾丰兆吸了口气,被冲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树影西斜,倦鸟回巢。蝉鸣声里,柳河镇被薄雾般的炊烟包裹,安宁静好。
禾家桌上很快摆上,算是近日最丰盛的一顿。
禾丰兆大口蒸饼,就着辛香开胃的干菜,末了低头来口葵菜鹌鹑子汤顺顺,吃得有滋有味。只觉得持笔了整日的胳膊都松快了,丝毫不耽误夹菜的动作。
一连下肚两个蒸饼,他才注意到边上还搁着所剩无几的鹌鹑子。
壳上浮着白渍,难不成是煮坏了?
他抬手剥了一颗丢进口中,吃着眼睛微微睁大。
咸香浓郁,味道正好!
“这鹌鹑子全沁了盐?”
他咂摸着嘴里余味,香的很用来下酒倒是相配。只是盐虽没从前那般金贵,但也经不起这般用。扫过桌上没剩多少,禾丰兆低头舀了勺汤。
“嗯,寻到个没用完的盐罐子。”
“里头的盐都受潮了,横竖要重新烘干了用的就顺便全埋进去了,虽染了咸味但不怎么费盐。”
禾穗专心致志掏着蒸饼,这蒸饼和她认识的馒头差不多。分开后中心掏空一些,正好塞进爽脆的干菜当夹馍吃。
今天的菜都偏重口,汤做的清淡,说是蛋汤但一眼瞧去浮着绿意的葵菜居多。
一一尝了,还不错,手艺没丢。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下家里空荡荡。还有几日后出摊的吃食要置办,考虑到资金问题只能先挑些好采办、成本不高的先试试看。
说到就地取材,禾穗看向鹌鹑蛋。
“鹌”同安,寓意“安居乐业”,平民百姓养鹌鹑已成寻常。今天初次尝试的盐焗鹌鹑蛋,方便快捷也不需要什么手法,且这盐还能反复利用。盐焗这个新鲜法子,又能吸引一拨视线。
可以安排。
至于今日任洵送来的新鲜鹌鹑,夏日里不好储存她已经先腌上了。鹌鹑没多少肉,大都散养,自家打打牙祭,卖不了多少钱,她打算用鹌鹑做些卤味。
明早和冯婶去市集上看看有没有稳定便宜的货源,再就是卤料的准备。回来收拾妥了做顿饭,请冯婶任洵他们来既是感谢,也是让他们当第一批试吃,好提前对口味做些调整。
禾穗想得入神。
落了筷,禾丰兆也吃的差不多了,转而想到二弟妹此前同他说的事,又思忖起女儿的婚事。
“穗娘,这婚事你考虑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