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
大靖帝都之皇城,是整个大靖最大的城池,汇聚了天下的财富,天下的权力以及天下的少年英才。
城东,一处雅致安静的小院。
院中水榭临池而建,四面轩窗敞开,水榭之中,有两人正相对而坐,一边饮茶一边对弈。
一身青衫,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淡淡地一笑:“世人都说瑶台公子气质出尘、岸芷汀兰,性喜清雅,但我却觉得他那处院落不如你这里。”
青衫公子落下一子后,扭头望向池塘上大片大片盛开的荷花,以及不远处大片的海棠树林,还有四方角落栽种的桂花、蔷薇、腊梅等。四季盛景,极尽风雅,不论他来多少次,每次都被这院中美景所折服。
对坐的人闻言轻笑:“谬赞了,我这里不过是比他多了一片海棠林而已。”
这院中花草,唯有海棠,是那个人最喜欢的花。
“老六。”青衫公子手中折扇忽然虚点对方眉宇:“方才这一笑怎么这般满面春风?”
被唤做老六的人落子的手微微一顿,无奈道:“能不能别叫我老六。”
“哈哈哈。”青衫公子朗声笑了起来:“你排行第六,我们不叫你老六叫什么?这些年难道还不习惯吗,尊贵的六皇子殿下。”
大靖六皇子,萧砺川。
从小混迹军营,跟随大靖中军出征历练,十六岁考入崇文学宫,十八岁领军大败南楚,朝野上下备受赞誉,是所有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皇子。
萧砺川摇了摇头,并未理会这戏谑之语。
“我近日听说了一件事。”青衫公子轻轻摇着折扇,“这不眼巴巴的来找你求证。”见萧砺川挑眉示意,他意味深长道:“听说你和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在议亲?”他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神色:“反正我是不信的,不过那几个家伙与我打了个赌,赌你这次会不会妥协。”
“赌注为何?”
“一坛五十年的‘醉蓬莱’。”
萧砺川唇角微扬,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那你赢了,这酒可要分我一半。”
青衫公子心中顿时了然,追问道:“你确定你的婚事能自己做主?”
萧砺川点头,没有人能逼他娶妻,他想娶的自始至终唯有一人。
“这几年不论是世家贵族还是朝中大臣都在明里暗里打听你的婚事,如今玉京城里的适龄皇子,只有你还没有成亲,且一直都在推拒任何想要与你结亲的人。”青衫公子轻叹道:“所以我不懂,既然你已心有所属,为何不把人娶回来?”
可别跟他说没有心上人,这几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跟和尚一样,没有心上人就有鬼了。
“祭酒先生曾言,男女之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就你的身份还会爱而不得?”
萧砺川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喃喃自语,“爱而不得吗?”
正是因为这身份,才让他现在无法拥抱他最爱的人。
青衫公子咳嗽了一下,他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这一下子是不是戳到萧砺川痛处了,想了想这人的性子,他决定不再追问。
萧砺川回过神来,敛了心绪看向棋盘,又落下一子后道:“慕兄,你输了。”
青衫公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难得有半日空闲,自然是该与友共赏美景,这满池塘的荷花,风中淡淡的清荷香气,上好的云雾茶,无一不让他心旷神怡,至于输赢什么的,谁在意谁才输了。
直到日落黄昏,青衫公子才拱手告辞,萧砺川送人出了门后又折返回水榭,望着桌上的棋盘,思绪却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俊逸少年,正在策马狂奔,快了,翻过这座高山,那座华美的城池就在不远处。
“吁!”少年猛地勒紧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溅起一片尘土。
他皱眉看向前方的一行人,为首的是个老爷子,手中拿着一根烟杆,老爷子长得慈眉善目,甚至望着他笑了一下。可少年却整个人都仿佛凝固住了,背后冷汗直流,踉跄下了马。
直到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六皇子,不该来此。”老爷子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看向他。
少年气喘吁吁,额头已经渗出了薄汗,连日来不眠不休从玉京城赶到锦城,只为了再见她一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声音却依然嘶哑:“让我见见她。”
为首的老爷子望向这个少年,始终一声不吭。
风掠过树梢,枯叶簌簌而落,四周静得可怕,连鸟雀都噤了声。